姑姑扭头，目光惊异地看我。
我知道自己在劫难逃，这不过是老夫人想逼我开口。
“好，那你自己说。”老夫人盯着我，“我答应你，只要你老老实实地问什么答什么，我一不会为难阿丽，二不会为难你。毕竟你现在是仲文的人。”
“奶奶。”胡静萱立马想要反对。
老夫人一个眼色，她才闭嘴。
我根本不信她的话，吞咽下不安的口水，只能正视她：“好。”
“你是不是许嘉美的女儿？”她问。
“医学角度上，我是。”我答。
我以为她心里早有了答案，不想这句话一出，她表情明显更是急转直下，仿佛最后一丝理智都消失无踪，只有积压了多年的仇恨在蓄势待发。
“许嘉美怎么死的？”她又问。
“被包良义抓到，自杀死的。”我照实答。
“便宜她了。”老夫人咬牙切齿，双手紧紧抓着拐仗，“你进到查家之前，和她是怎么生活的？”
“我出生就被她丢在路边。知道她是我亲生妈妈，就是她死在我面前的那一刻。”
“除了仲文，还有谁知道你的身份？”
“谁都不知道。”
“包括你姑姑阿丽？”
“我知道她是我姑姑，但她不知道我。”
“仲文把你弄进查家，是为了照顾你？”
我笑了：“老夫人有多么恨我亲生父母，您的孙子查仲文就有过之而无不及吧？这些年，我为查家，为龙海做的那么多事情，哪一件不是他觉得理所当然？老夫人，我是在还债。”
她老人家同样一笑：“血海深仇，是你还得清的么？”
“是啊，血海深仇。”我在心里暗暗不耻，我妈的命也是你们还不清的。
“所以......你怀过的那个孩子......是刻意拿掉的吧？”老夫人问到了我最不想回答的问题。
“对。”我点头，“查仲文怎么可能让我生下个有仇人血缘的孩子？”
“仲文做得对。”老夫人再也不为那个孩子感到可惜，“仇人哪来的资格能育我查家的继承人？”
我暗扯嘴角。
“奶奶......”胡静萱再也忍不住了，“意思她怀过仲文哥哥的孩子？奶奶，是这意思么？”
老夫人伪笑着拍拍她手：“好了，今天你辛苦了。你的功劳，奶奶不会忘记的。”
“知道了奶奶。”
“你不是外人，所以查家的家丑，我亦不打算避开你。你虽然年纪小，但这次就当提前学习了，记住，在查家，仇就是仇，不管过多少年，都是仇。有仇就要报。不报，就不配成为查家的人。”老夫人一边教育着胡静萱，一边把目光投向我。
我知道她的意思，今天她是绝然不会放过我的了。
“你想把许嘉美骨灰怎么样？”我不得不问。
老夫人笑：“她就这样了结了自己，没有脏我的手。现在，她的骨灰，自然是要拿去喂进猪的肚子。”
“你说什么？”我惊讶于眼前这个老人家的恶毒。
“她害我孙子的命，让我孙子蒙受其耻大辱，害我查家基业险些毁于一旦。”老夫人毫不掩饰恨意，脸因为激动而抖动变形，“我要她变作猪食，在最低贱的生物嘴里轮回，下辈子也不能转世投胎作人，永生永世都堕入十八层地狱！”
我双肩因为愤怒而轻轻颤抖：“她人都死了，你还要这样对她？你不是吃斋念佛的么？怎么能恨一个人恨到这种地步？！”
“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老夫人。”姑姑立马下了跪，尊严什么的统统都不要，“求您了，阿丽求您了。”
见状，我赶紧过去拉她：“起来，你起来，你跪她干什么？”
“你别管，你走开。”姑姑用力甩开我，跪着到老夫人跟前，“您是看着阿丽和哥哥长大的，您知道阿丽对查家的感情和忠心的。放过这个孩子吧，老夫人。阿丽剩下的时光，继续为您做牛做马，好不好？求您大发慈悲。”
我立在原地，心里像被插了无数刀，却又束手无策。我知道就算跪千百次，都化不了眼前这颗铁石心肠。
果然，老夫人一个眼色，让花姨把姑姑架去旁边，就对我说：“你是想自己跟他们走，还是让他们绑你走？”
“......”我看看那两个大汉，在心里估算着使上所有学过的防身术，到底能有多少逃出这里的胜算。
“今天没有任何人可以救你。”她板着脸，“仲文有应酬，阿男也不在家，没有人会知道你去了哪里。至于你姑姑，她要么保她自己，比起保护你来，她更希望死之前有一片遮头瓦，死后有人能给她收尸。”
“你要我去哪里？”我直接问。
“先把你带去没人找得到的地方。”她也直接，“等我想清楚要怎么处置你，我会亲自告诉你，死也会让你死得明白。”
我冷笑，那两个保镖已经走过来打算动手。
我只能抱着他们身手欠佳的丁点希望，拼了命地和他们周旋对抗。
过了几招，我希望就已经破灭，更何况是一对二。
姑姑还在声泪俱下地哀求老夫人放过我，我已经被他们各抓住一条胳膊，反制在身后，膝盖重重磕在地上，全没了反抗的能力。
被他们用胶带封了嘴，正要悄无声息地带走，胡静萱突然叫了句“等等”，趾高气昂地过来，居高凌下对着我脸就是一巴掌，力道干脆利落。
我在心里暗暗不耻，瞪大了眼睛仰视她。
“可能没机会再见面了，所以这一巴掌我现在不得不打。”她脸上是与年纪不符的阴狠，“这一巴掌是要你记住，觊觎不属于你的东西，这就是你该得的下场。”
即使被封了嘴，即使现在这样狼狈地被按跪在地上，我依然露出一个笑容。即使我的性命止于此，我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
我也要让她们记住。
突然，胡静萱冷不丁怔了怔，后退半步。
这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投向会客厅门口。
我顺势看去，由远而近的，是一阵又一阵越发清晰的龇牙声。
看见煤球逼进来的一刹，我也跟着傻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