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林居。
庭院门口,有着一颗大柳树。而在院子的后头,还有一小片的竹林。这儿到了夏日,最是凉爽。
余幼薇小的时候,夏日里怕热,就曾经来这儿住过一段时间。
在正屋后的小花园里,还有一口陈年的水井。一直未曾干涸,里头的水冰凉冰凉,拿出来镇西瓜是正好的。
“你们先拾掇拾掇。”
罗氏眼看着送了人过来了,忙就招呼了两个丫鬟过来。
“清云,清流,你们就留在这儿伺候吧。”
两个体面光鲜的丫鬟一齐上了前,对着余幼薇就行了一礼。
从前在余府时,余幼薇身边是有着很多丫鬟妈妈的。当初去了庄子上,愣是一个都没带走。
“薇丫头。”
罗氏看着余幼薇若有所思,便开了口,道:“从前伺候你们的那些,大多都被柳姨娘发卖出府了。”
“如今这府中的中馈,都是她在管着。晚些时候,我会让人牙子领着好的丫鬟过来,给你们自己挑选的。”
“至于从前的那些仆从…我只知道一个朵妈妈是到了庄子上荣养的。我也打发了人,去问问她是否愿意回来了。”
朵妈妈,是当时跟着张氏的陪嫁。
从永阳伯府出来的,柳姨娘自然不敢随意发卖,这就以养老为由,给送回到了永阳伯府了。后来,听说去了庄子上。
“多谢大堂婶。”
余幼薇这回是发自内心的感谢。
兴许…罗氏在余家如今的不易,会使得她是这个家中唯一一个看得清事情的人。也是,她或许能够去结盟的人。
“姐姐。”
余毓这时候却喊了余幼薇一声。
余幼薇回头一看,只见这皮猴子一样的余毓已经跑到后头的花园里去了。正对着余幼薇招手,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
“你去看看他吧。”
罗氏温和笑笑,道:“我还有事,先回去了。待会儿若要认人,我再打发人过来叫你们就是。”
“大堂婶慢走。”
余幼薇送走了罗氏,转身就去看余毓了。
余毓蹲在地上,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什么。
“怎么啦?”余幼薇弯下腰,顺势就摸了摸余毓的脑袋。
余毓整个人顿时就是一僵,还没回答余幼薇的问题呢,就小声地嘟囔道:“这儿有个西瓜!”
“看起来,好像已经放了很久很久了呢。”
都已经干瘪了,真是不容易。
“西瓜?”
余幼薇愣了愣,凑过来一看,果然就在草丛的深处,瞧见了一个扁扁的绿色圆形东西。
仔细一看…还真的是西瓜。
“姐姐。”
余毓盯着那西瓜认真瞧了瞧,终于抬头看向余幼薇,问道:“这西瓜,该不会是以前你拿过来的时候,放在这儿以后,又将人家给忘了吧。”
七年了!
这个西瓜,就这么孤孤零零地在这儿待了整整七年。作为西瓜,它也是挺不容易的了。
“...”
余幼薇默了默,也并不记得事情到底如何了。
她从前,是时常会过来乘凉,也会将西瓜放在井里冰镇。至于会不会忘事…还真不好说。
“你这小子!”
只是余幼薇转念一想,这事儿怎么也不能揽在自己的身上,就拍了一下余毓的脑门,道:“你那时也跟我一起,说不定是你忘了!”
“...”
余毓张口想要反驳,可转念一想似乎还真的有这个可能,也就只能沉默以对了。
“好了。”
余幼薇又打量了一下院子,眼看着再没什么值得多看的,叮嘱了余毓要小心一些以后,就去将那两个罗氏给自己的小丫鬟叫了过来。
清云和清流,都是这府中“清”字辈的丫鬟,算是二等的。从前跟在罗氏身边时,主要负责的也只是管理院中一些简单的事务。
平时话不算多,也还比较心细,是能派得上用场的。
“你们,与我讲讲余家的情况吧。”
余幼薇端然坐在正屋的上首,喝了一口清云刚刚跑过来的龙井茶,眸子也不抬,淡淡地说着。
清云与清流纷纷心中一凛,再不敢小看余幼薇。
她们记得,这余家姑娘,是在庄子上长大的。即使是幼时得到过很好的培养,可庄子上那些年到底算是荒废了的。
只如今,看着她这般气度,竟让她们生生地感受到了几分的压迫力。
余家如今的情况,其实也并不复杂。
暂代忠勇伯余韫的嫡妻已经死了,因此府中的中馈,落到了底下余仁沛这边,算是如今余家的大房。
只可惜,余仁沛是个宠妾灭妻的。他们这样的人家,竟然是让一个小妾来掌管着庶务的。而且,据说这个柳姨娘,还曾是官宦人家的女儿。
后来家道中落,才沦落做了小妾。
余仁沛的妾室,还有一个新纳的周姨娘。长得十分妖娆丰满,据说是为了繁衍子嗣娶回来的。
如今余家可就只有柳姨娘膝下一个男丁,这周姨娘被寄予厚望,现在也已有身孕了。
余韫,还有另一个儿子,余仁丰。已过了弱冠的年纪了,却一直未曾娶妻。听说,是因为他早已置了外室,并有了私生子,京城中这才没有闺秀愿意嫁给他。
余幼薇听如今余家这些污七糟八的事儿听得面不改色,过了好一阵才问道:“那…我二婶婶现在如何了?”
当初,余老太师膝下也是有两个儿子的。
其中一个,是余幼薇与余毓的爹爹。另一个,则是他们的二叔。年纪稍小一些,刚刚娶亲不久,连子嗣都还没有。
而他们的娘亲,在爹爹去世以后,似乎也因为伤心过度,一病不起,最终撒手人寰了。
“林二奶奶原是在府中为故去的二老爷守孝的。后来…后来林家来人接,就搬回娘家住了。”
清流回答完了以后,颇有些忐忑地就补充道:“已有好些年了。现在如何,奴婢们就不大清楚了。”
回娘家了?
是该回娘家。
待在余家这么一群白眼狼的地方,怎么也是熬不住的。
即使是当初二叔二婶之间关系再好,也只得离开这个已经不属于她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