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乡长却笑呵呵地说,你们吃,你们吃。转了一圈就走了。那几个人就觉得不好,一个人说我怎么直冒冷汗呢!另一个说我也后背发冷。于是,几个人就没了喝的兴趣,站起来要走。秀艳的外甥女按惯例递本和笔,其中一个人接过来,刚要像往常一样签上单位的名字。想了一下,琢磨了一会儿,把本还过去,从兜里掏出钱准备付账,可金额却让那人惊异,不自觉地喊出来了:怎么这么贵?坐在吧台里的秀艳,站起来,走到那人跟前,说,不是我贵,现在什么都涨价,没办法。停了一会儿,观察着对方的神色,又说常来常往的,付现金我就打个八折吧!又说不挣钱。那个人还是觉得贵,犹豫着,边上的人就说我来我来。那人脸上有些挂不住,不情愿地付了账,嘴里还叨咕真贵。
说到贵,秀艳是一肚子委屈,要不是乡领导有七大姑八大姨,要不是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偏偏不是这家有鱼塘那家有鸡蛋的,要不是这些东西都塞到她王秀艳这儿,又怎么能这么贵。因为贵原先的老顾客都不来了。一想到这儿,秀艳心里不舒服,看着几个人的背影心里说,让你自己掏钱难受了?嫌贵了?哼!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那天开始,秀艳饭店再也没有乡政府人的影子。秀艳就反复琢磨,是不是自己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又想,就是那天,她也没有露出任何不好的表情。手拿着苍蝇拍,东一下,西一下拍着,眼睛时不时地瞄着窗外,瞄了一会儿,眼皮突突地跳几下,就像过了电。一张旧报纸正好在桌子上,秀艳赶快揪一小块贴在眼皮上,嘴里叨念着左眼跳财。
老姜被她的样子弄得心惊,就说,你上乡上看看。秀艳归整归整票子,去了乡政府。进了走廊就看见黑板上的白纸,上面写着几个人的处罚公示,就是那天在她家喝酒的几个人。这时候,秀艳明白为什么看不见乡政府的人了,上楼的脚步有点软了,在楼梯上看见张秘书也如临大敌的样子。秀艳的心,第一次不安起来。不安是不安,可秀艳还心存侥幸,觉得过一阵可能就好了,自己的饭店还会像以前一样,于是尽管去要几次钱,没给也没着急。半年过去了,这些陈账才真正地让秀艳担心了,她怕时间长了变成跟烂尾楼一样的烂账。
每当心惊肉跳地担心时,秀艳就后悔当初得罪了张秘书。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可是,自己也是没办法,乡里大大小小的头儿都卖给她饭店东西,她也是无力处理,不管怎样她的客源有限,她也是小店。再说,她也收了张秘书表哥鱼塘的鱼将近半年,要不是乡长的大舅也有鱼塘,也要把鱼卖给她,她也不会不要张秘书表哥的。这件事,她也知道张秘书记恨她,她去结账的时候,每次都故意说这说那的,拿话敲打她。秀艳明知道,但是假装不知道,心里还想,爱怎么说怎么说,乡长总比你官大吧!
谁想到,一个调令乡长就换了。秀艳找曹乡长,曹乡长当着张秘书的面说,这件事他不了解情况,让张秘书处理。秀艳一想也是,曹乡长也确实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么只能找张秘书了。可她哪知道,张秘书是力不从心,无能为力。
说心里话,秀艳在老街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把生意做成这样,费了多少心思,吞了多少辛酸,咽了多少委屈。可以说,不容易。
就拿穿衣打扮,以前秀艳打扮不像现在这样,肉滚滚的身板子被衣服裹得原形毕露,也不像现在这样对于别人盯着她特殊部位看习以为常。好多事,她都得忍,得忍店里喝酒的客人假装耍酒疯,对着她的大胸脯,嬉皮笑脸地摸一把。能忍不恼,不怒,而且还要就势跟对方打情骂俏,让对方心里美滋滋的。
男人嘛!你不让他占点便宜下次怎么还来,饭店又不是她一家。这话是秀艳对老姜说的,也是安慰自己的话。可是,老姜就是看不开,因为这事生她气。关于老姜的生气,她到不在乎,她在乎每次结账时多算那些对她动手动脚的客人的钱,多则百八十块,少则三十五十。这才是最实惠的,摸一下能咋的,也少不了一块肉,她觉得老姜太矫情。再说,她也没给他戴绿帽子,怎么就这么在意呢!
时间长了,也有人察觉,连明带暗地暗示秀艳,说贵了。秀艳慢悠悠地说老娘的衣服都油了好几件,不让赔衣服就不错了。听的人就有点不好意思,不搭茬了。这话也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成了老街人的笑柄。熟人遇上秀艳,就逗哏,先是盯着秀艳的胸脯,然后嘻嘻地笑,再然后凑到秀艳的面前,说秀艳,摸一把胸脯多少钱,能不能赶上一盘锅包肉?又说要是赶上锅包肉的价格,我宁可吃肉。
遇到这个时候,秀艳张嘴就骂难听的话,可被骂的人不恼,大声喊,来一瓶啤酒。听了这话,秀艳脸一下子就黯淡了。
有一次,秀艳的饭店来了几个人,点了菜和米饭。秀艳就上前让几个人喝酒,那几个人不喝,秀艳就往一个人身上贴,胸脯正好在那人嘴的位置,那人一个劲儿地向后躲,身子仰得不能再仰就喊了声来瓶啤酒。这情景被看见的人绘声绘色地说了出去。这也让老姜跟她闹掰了,后来老姜离开她,秀艳左思右想都跟这件事有关系。一想到这儿,秀艳就有点恨那些跟老姜说坏话的人,要不是他们挑拨,老姜怎么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