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阳光》2009年第07期
栏目:小说坊
周喜良他们上班头一天,看见了那个叫菱香的女人。
上班头一天,不是下井,是参加培训。新工人下井前,都要进行一周时间的安全培训。参加那次培训的是新来的农民工。松塔儿沟一共来了他们五个人,除周喜良外,还有王乐、郭永顺、江玉水、刘树山。
那时候刚过了年,汽车在飘飘洒洒的小雪中整整跑了一天,才来到了这个井口。巨大的矸子山就像埃及的金字塔,高高的贮煤仓就像卫星发射塔。宿舍的火炕上摆放着他们自己带来的被褥,地上一个个摆放着他们盛杂物的箱子,还有一个暖壶放在箱子上,再就是他们下井带饭用的饭盒子。他们新奇着,兴奋着,又说又笑。王乐喜滋滋地说,等下了井,没准儿还真能挖着一块琥珀呢!
下井后,我们看到的是什么?是巷道,有开拓巷道、回采巷道;还有地层,有岩层,也有煤层,墙壁一样挡在我们面前……讲课的人比比划划地说着。
突然井口大院乱了,很多人在朝一个方向跑,很快救护车开去了,急救车也开去了。井口大院一时寂静下来。有个人去通知他们,井下出事了,上午的课就上到这儿。他们出屋时看见,救护车开走了,急救车也开走了,很慢很慢。
那天井下发生了哑炮崩人事故,死了一个人。那个人是个掘进工,是个抱头组长,还不到三十岁。放完炮,他领人进掌子架棚、出货。放炮崩落的矿体叫货,矸石叫货,煤也叫货。后边的人看见他进了掌子头,接着就听到了那声巨响。人们冲上前时,人就不行了。他一镐刨到了一个没响的火药上。
下午培训接着进行,课间休息时,见很多人都往井口门跑,周喜良他们也去了。井口门旁,一个女人哭着叫着要往井下冲,很多人围着挡着不让她冲下去。有人说,这女人就是工亡者的老婆,叫菱香。周喜良没看清那女人什么模样,只看到了她的脸在浓浓的黑发和黑衣间那一小片惨白,便默默离开了。
回到宿舍,五个人哑巴了两对半。这事形成了他们对井口的第一印象。当上煤矿工人的兴头儿,就像雨后松塔儿沟的洪水,还没涨到岸边,就消退了。那一夜,周喜良两眼瞪着屋顶,眨也没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