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丁子高已经说过两次，但这次要比那两次动情，也比那两次急迫。苏卉平静地看着丁子高。丁子高今年四十四岁，但头顶已经秃谢，看上去差不多有五十岁了。苏卉在大学时，是校花，有点头脸的都想追她，口头表达的不算，光正式递情书的就有六七位。那时的她心高气傲，在情书上一律批六个大字：别瞎想，不可能。直到工作后，才爱上了一个各方面都不错的才子，可惜结婚两年他就出国了，一去便如断线的风筝。再嫁人的事她考虑过，但嫁丁子高她心有不甘。苏卉说，结婚的事我还没考虑过，你还没离婚，我们就这么也不错，结了婚也许会有更多的烦恼，也许会整天吵架，实在是没有意思。丁子高只好叹口气在她身边躺下。不一会儿，苏卉便发出了均匀的鼾声。看来，苏卉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丁子高不由心里一阵难受。
改革实施方案出台了，因为要在全系大会上宣布，开会时间还不到，人们就早早来到了会场。改革方案是学校定的，基本的原则是拉开收入差距，鼓励冒尖人才。具体办法是将教授分为三个等级，特聘教授为最高级，每年享受十万元的岗位津贴，五十万元的科研补贴；然后是一级教授享受五万块的津贴，十万块的科研补贴；二级教授享受三万块津贴，没有科研补贴。副教授也分为三个等级，一级津贴两万，二级一万五，三级一万。讲师分为两个等级，一级八千，二级六千。助教和一般人员不分级，助教五千，一般人员两千。对于专职行政干部，参照教师执行：处级参照教授，副处级参照副教授，科级参照讲师。宣读完方案，系主任吴远宣布本系实施办法，办法规定先由自己申请报级，然后民主评议，最后由专家和领导组成的领导小组决定。吴远的话还没完，系里的几个一般人员就发言表示不满，认为一般人员干的活儿并不少，而给的津贴太少，提出一般人员也应该按工龄分级。吴远说这次发津贴是为了奖励科技人员，给一般人员发点只是表示一下鼓励。有人说干部不是科技人员，为什么要参照教师享受很高的津贴。吴远说这是学校定的，有意见可以到上面去反映，系里也没有办法。
散会后回到实验室，苏卉对丁子高说，你给我参谋一下，你看我报哪一级把握大点，报个二级教授有没有可能？
苏卉现在的职称是副教授，虽说可以打破原有的职称体系，但评审时肯定要参照原来的职称，绝不会凭空来评。这次分给系里的名额是一个特聘教授，两个一级教授，四个二级教授。牧医系是大系，现在的正教授就有十几个，他们中也要有人降为副教授，副教授再升教授肯定不大可能。按丁子高的看法，苏卉报一级副教授就不错了。但苏卉要报二级教授，看来人容易对自己估计过高，也容易把事情想得过于美好。丁子高说，这次竞争肯定会激烈，申报时可以报高一点，但还要有最坏的心理准备。
苏卉理解丁子高的意思，在他的眼里她是不够二级教授的。苏卉极力表现出大度，心里还是止不住失望难受，看来，丁子高也是过于自负了。苏卉说，竞争肯定会激烈，竞争不仅要争水平，可能还有别的。刚才宣读文件时，就有人私下说，给一个特聘教授，那就是给吴主任的。群众有这样的看法，民主评议时你肯定要吃亏，你能不能评上特聘教授也很难说。
在丁子高的眼里，吴远实际上是个政客。十几年前，不知吴远是否预见了今后形势的发展，出人意料地加入了九三学社，不久该党总支的几位领导相继去世，吴远当上了总支书记。因为民主党派要参政议政，于是许多场合就离不开吴远的身影。他先是在学校参政，在工会等部门兼个委员，后又在省里参政，逐步成了政协常委，省府参事，经济发展顾问等等。吴远现在究竟有多少这类头衔，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他自己说，也用不着记清，反正开会时有车接送。吴远的名片背面，用小字满满排了一堆头衔，吴远说有些还没排上。吴远成了名人，头衔多，实惠也多，经济上的车马费补贴费不必说，学术上也很快成为教授，成为有突出贡献的专家，职务也升成了系主任。吴远这些年整天忙于开会参政，根本不学习不研究，丁子高认为，在教授中，吴远的学术水平最差。但好多事情让他无法想通，就是这样一个没水平的人，却争取到了一个国际扶贫研究项目，用国外的一种肉奶兼用牛改良当地的土种牛。这个项目总投资一千万，有了这个项目，吴远更是牛得不行，见人就夸他的项目，说他是全省研究项目最大经费最多的专家。丁子高明白，这一千万无疑会增加吴远竞争特聘教授的筹码。但特聘教授怎么说也不能不讲学术水平，吴远当特聘教授，丁子高觉得怎么都不大可能。
苏卉继续说，赵祥生也不能低估，在刚才的会上，许多人就围在赵祥生身边，说“五一”节就要到了，我们给你民主投票，你出钱带我们旅游一趟。赵祥生一口答应。赵祥生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拉拢大家显示自己的实力，这样的拉拢和实力也不能小看，如果赵祥生再使点钱跑跑领导和评委，他当个特聘教授也不是没有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