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章回小说》2010年第05期
栏目：人生标高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龙舟还在办公室里批阅文件，范畴只能呆在自己的办公室默默地候着。
徐金凤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来的。
范畴一边扭头瞄着办公室门口，一边压着声音生硬地问：“有事吗？”
范畴有些意外，甚至有些气恨。接到镇党委办公室主任任命的当天，他就给徐金凤、田苹通了电话，给滕书美发了短信，希望她们不要主动给他打电话，有急事也尽量发短信联系。
电话里传来徐金凤焦急的声音：“车集中学要被甘维名卖了……你想法帮我把晓兵从中学弄出来吧？”
“你说什么，中学要卖了？”范畴不相信会有这事情发生，车集中学毕竟是省重点，升学率在整个苏北地区数一数二，假如体制改革影响了教学质量，老百姓的口水都能把车集的领导班子淹死，即使是转变体制后的升学率更高，还有几百号吃惯了财政饭的教职员工，他们能不为自己的生老病死考虑吗？龙舟可是给副县长拎了四年的包、跟了副书记三年的班、掌过农业局六年帅印的政坛精英哟，他怎么可能连屁股底下的板凳都没焐热，就去碰中学改革的高压线呢？
徐金凤大着嗓门说：“我听晓兵说，春风集团的郑老板和甘维名是同学，学校里好多人手里都有一份镇政府和春风集团签的意向协议书复印件……”
徐金凤都把事情说到这程度，范畴没理由再怀疑：“你在办公室等着，等龙书记下了班我就去你那里。”
徐金凤是镇卫生院的护士长，卫生院和镇政府大院在同一条街上，步行也就是十分钟路程。范畴心里装着事情，自行车骑得飞快，也就是五分钟工夫，范畴就到了护士长办公室，不等范畴坐稳，徐金凤便把合同复印件递给范畴说：“……你看那第八条，上面明明白白地讲，车集中学现有在职在编教师，自改制之日起全部转为春风集团员工，春风集团可根据实际工作需要决定人员是否继续聘用，没被聘用人员将转入县人才市场车集工作站，春风集团负责发放其三个月的基本生活费，三个月后自行解除与春风集团劳动关系。你说说，镇里对这些教师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教了多少年的书，到头来改到连自己的饭碗都没了。你再看这第十一条：车集中学改制后，现有后勤人员一律先与学校解除劳动关系，然后再进行双向选择。有能耐的人都在活动，你要是不帮忙，我们只有等着饿死了！”
徐金凤唠叨的时候，范畴大脑里突然冒出可怕的念头：要是把这份合同寄到有关部门，或者传到老百姓手里，肯定会再掀起一场暴风骤雨，甘维名的政治生命也许会因为车集中学的体制改革而结束。要真是那样，田苹肯定还会像过去那样，对我百依百顺，滕书美的工作也就方便解决了。
范畴人长得瘦，脸上的肉就更少，可表情则很丰富，仅就这一点，他老婆金姝就提醒过多次，要他遇事沉着，别什么事都挂脸上。范畴还有个让老婆不喜欢甚至是讨厌的习惯，总爱用手半遮着嘴巴，贴着别人的耳朵，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因为突然冒出的这个冒险的想法，范畴的瘦脸开始充血泛红。为了掩饰心里的紧张，他轻轻地拍了拍徐金凤滚圆的屁股，手遮着嘴巴说：“要是车集中学真的改制了，我们还真的要想法把晓兵弄出来。”
徐金凤递给范畴一只信封：“这里有四千块钱，你先用着，不够的话你说一声。晓兵说了，要是能帮我们把事情弄好了，我们就当晓兵少拿了几个月工资。”
徐金凤说的是实话，也为范畴收下这四千块钱找出了正当理由：假如车集中学改制真的成功了，晓兵肯定没了饭碗，每年个人还得向劳动部门缴纳几千块钱的个人养老保险，那可不是四千块钱的事情了，晓兵还有几十年要过，如果帮他调到好单位，那可是几十万呀，他花这俩小钱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