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还在下,红红的花骨朵愣是没有被满树的雪遮去风华,开得骄艳似火,为这白茫茫的寒冬添上了一抹艳丽。
“走吧!”
叶明德看了眼叶萧没什么表情的脸,叹了口气,抬脚继续往前走。
书房里,叶明德摆手示意屋里屋外侍候的人都退下后,走到燃起的炭盆前坐下,抬头看了看叶萧。
叶萧自发的走了过去,在他身侧坐定。
叶明德拿起火钳拨了拨火盆里的木炭,已然成灰的火盆,一下子便明旺旺的,烧得发红的银丝炭映红了叶明德的脸。
“萧儿,”叶明德困难的开了口,“你,恨我?”
叶萧撩了眼叶明德,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叶明德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叶萧的回答,轻叹了一声,继续道:“你和你母亲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嗯!”叶萧淡淡的应了声,似乎并不感到惊讶。
叶明德又抬头看了他一眼,眼见他脸上是比屋外那积了二尺多厚的雪还要冷的神色时,心里莫名的便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却无端叫他想流泪的感觉。
“萧儿,父亲并不是存心想让你母亲伤心难过的。”
叶萧抬头看了叶明德,“您是真心喜欢罗姨娘的吗?”
叶明德一怔,不明白叶萧怎的会问这话,但下一刻却是轻声道:“她从小便在我身边侍候。”
叶萧点了点头,“我知道,我只是想告诉您。”
叶明德看了叶萧。
“您不仅伤害了我的母亲,您还伤害了她,那个你真心喜欢的女人!”
屋子里瞬间陷入一片落针可闻的寂静中。
良久,最终还是叶明德打破了这片寂静。
“萧儿,这世间男子从来都是三妻四妾,有喜欢的有不喜欢的。”
叶萧点头,“父亲是想告诉我,您其实对我母亲后来还是有感情的是不是?”
叶明德错愕的看了叶萧。
叶萧却是掀了唇角,给了他一个嘲讽的笑,淡淡的道:“父亲大人的喜欢原不过如此!”
叶明德脸上生起一片涨红。
他数次扯了扯嘴角,想要说什么,可在看到叶萧脸上的嘲讽时,却是数番又闭了嘴。
稍倾,待得叶萧脸上的嘲讽退尽后,叶明德才缓缓开口。
“父亲只是想告诉你,时间是这世上最强大的武器,你现在觉得那个人是你这一生的最爱,可是当你遇见的人多了,当你们共同生活在一起后,你会发现,你的喜欢是被时间改变的。”
“我不是你!”叶萧抬眼,目光笃笃的落在叶明德的脸上,“父亲大人,我不是您,所以您不能拿您来衡量我!”
叶明德脸上掠过一抹恼怒的颜色,他恨恨的将手里的火钳在火盆里愤愤的搅了搅,搅得火星四溅,有几粒甚至落在他和叶萧的衣袍上,将身上华贵的衣袍灼出了几个洞,他却是毫不在意,只是觉得他不该这样便被叶萧打败,他是要来说服叶萧的,如何便会被他逼得无话可说?
“你确定吗?”叶明德冷冷的睨了叶萧,淡淡的道:“你到底是因为确定还是因为害怕?你弄得明白你自己真正的想法吗?”
叶萧笑了笑,自叶明德手里拿过火钳,又添了些许银丝炭进火盆,待得那些银丝炭被烧成新一轮火红后,他才缓缓的抬了头迎上叶明德略带讥诮的目光,风轻云淡的道:“那是我的事。”
是确定也罢,是害怕也罢,那都是我的事!
“你别忘了你姓叶!”叶明德咬牙道:“你更别忘了你是英国公世子,世袭罔替的爵位,你想断在你手里?”
叶萧抬头看向脸颊上肌肉因为生气而不断抽搐的叶明德翘了翘唇角,轻声道:“我从没忘记我姓叶,我更没忘记我是英国公的世子。”
“那你……”
“做为姓叶,做为英国公俯世子的叶萧,我已经做完了我该做的事。”叶萧抬头看了叶明德,脸上的淡然一瞬间转为一种阴冷,那种阴冷便好似才和晴天万里却突然间风暴云疾,山雨欲来风满楼。“您当初给予我生命时,并不曾征求我的同意,是您一厢情愿的将我带来这世界。做为对您的回报,我按照您的想法完成了您需要我做为姓叶,做为英国公世子完成的事。那么,接下来……”叶萧对着叶明德,展开一抹风华无限的笑,轻声道:“接下来,我要做什么,那便是我的事了!与您,与英国公俯有什么关系?”
“你……”叶明德手一抬便要朝叶萧挥去,只他的手才抬起,叶萧手里的火钳便挡在了他跟前,“父亲大人,您似乎忘了,您还有一个儿子,而且那是您心爱的人为您生的儿子。都说爱乌及屋,孩儿从不觉得在您心里,我真的重要过他!”眼见叶明德脸色越发难看,叶萧眉眼轻垂,敛尽眸中情绪,淡淡的道:“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将这世子之位让与他。”
“叶萧!”叶明德一声爆喝,响砌房宇,“你这个逆子。”
叶萧将手里的火钳缓缓的放在地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袍子,理好适才坐下的邹褶,对气得脸红白青的叶明德道:“父亲大人,我是逆子,您还有一孝子,可要我这逆子去替你通传?”
“滚,滚出去!”叶明德指了房门对叶萧怒声道:“滚出去,立刻,马上给我滚。”
叶萧翘了翘唇角,想说一句,请父亲大人教教怎么滚,可在看到叶明德那白如屋檐上寒雪的脸色时,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他做了个揖,一撩袍角,大步退了出去。
皇宫,丽正殿。
如容将掐丝珐琅花鸟图案的暖炉递到丽贵人手里,又取了那件大红猩猩毡镶白狐毛边的披风替她披上,丽仪回头对着如容翘了翘唇角。
“娘娘别等了,皇上使了小太监来说,今儿歇在永和殿了。”
丽仪撇了撇嘴,轻声道:“我哪里是等皇上,我只不过是睡不着出来走走罢了。”话落,眼睛却还是朝不远处的廊檐下不舍得的张望。
如容掩了嘴,轻声的笑道:“是,娘娘只是夜里睡眠浅罢了。可您看这天寒地冻的,您又是双身子的人,您不为着自个儿,也为肚子里的小皇子吧。奴婢扶了您进去可好?”说着,如容上前探手扶了小腹已隆得有些圆的丽贵人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