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璨抬头再次望向天空，还是那扇皎洁明月，一切好似与几小时前送他来医院时相同。
可明明，又有些微小看不见的元素变化着。
是她的心啊，被蒙蔽变得不顾一切，明知前方深渊，还要前进将自己深陷。这已经不知是她今晚第多少次深深叹气，觉得自己彻底没救。
包中再次响起的手机铃声，胜似符纸催命，时璨终于有空把手机捞出来。
不用猜都知道对方为付延礼：怎么还不回来，半路被拐走了？
付王八蛋：我快饿死了，真的。
付王八蛋：完了，我就要撑不下去了，你即将失去你的宝宝QAQ。
表情包爱好者，不放过任何撒泼卖萌的机会，图片天线宝宝从小山坡滚下来，跌在平地一动不动。
付延礼再发来注解：系统提示：你的小宝贝儿付延礼已饿死，想他复活请速到急诊室支援。
幼稚。
何时扬起唇都不自知，时璨单手在键盘敲字：少了一个祸害，可喜可贺。
话落，收了手机，不打算回复，已经能想像到他闷闷不乐发狂的滑稽样子。
时璨往急诊室走，步伐不知不觉中加快，不小心撞到对面的行人，赶忙道歉，然而下一秒她的手臂就被人抓住，抬眸对上双熟悉的眼。
呛人的烟草味让她恨不得向后躲，想抽回手臂可挣脱不能，她红着眼明摆着变了脸，可男人还是执意紧抓着不放，他极轻极轻开口：“我们谈谈。”
他像是正在经历什么重要的大场面，很忐忑，抓着她的手心冒出丝丝冷汗。
想说话又不知怎样的内容才最好，犹豫半晌，抿了抿唇，“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我说完就走。”
时璨面无表情，“你放手。”
“我不能。”他微喘气：“你会走的，璨璨，我不能让你走。”
时璨：“你在这里等了多久？”
“不知道，一个小时？也许更多。”他不敢说，他可以等更长时间，等通宵，等一天一夜。
“你的粉丝可以说遍布全市，几乎每个角落都能看见他们的人影，而你现在这么堂而皇之地抓着我，是还想让我受一次上次的罪？”时璨沉下脸，挑眉发出询问，对面那双瞳孔有一瞬间睁大。
而后他手掌的力道渐渐松懈，直至纤细的手腕摆脱控制，时璨甩了甩手向左挪动一步，盛均舟紧张跟随，遮挡住她的去路。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明明她就在眼前，可他连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出口。
时璨推开楼梯间的铁门走进去，他紧随其后，“谈什么？”她靠在一边墙边看着他，没有不耐，只是再平淡不过看陌生人的眼神。
盛均舟把帽子摘下，“关于前段时间那件……”
“你粉丝打我那件事？”时璨并不惧怕他的直视，“轻微脑震荡，脑袋上还破了个口子，怎么，你现在想要来赔偿？”
盛均舟楞了下，然后点头，“可以。”
他似乎发烧得更严重了，头昏沉得厉害，视线内的画面都渐之虚化，盛均舟用力甩了甩头，他哑着声线问：“你想要什么赔偿，我发声明道歉或者……”
“钱。”时璨说得很干脆。
“现在热度差不多已经降下了不少，你再发声明也只是将这件事吵得更高，同时对你自己也相当不利。”这是再见来她最冷静的一次，时璨抱着手臂勾勾唇，似笑非笑，“所以你不如赔偿我医药费和精神损失，哦对了，还有车子的维修费。”
顿了顿，补充道：“这三样加起来一共五万块钱，怎么样，不算多吧。”
“你应该掏得起。”
她的声音是平静的冷漠，就连最初的愤怒都在经历过那件事之后烟消云散。
可就算这种程度，也能让面前的男人感到满足，苍白的面色似有所缓和，他唇角扬起微弱的弧度，很小，小到近乎可以忽略不计。
从兜里掏出手机，脚往前迈了步，他的步子不知为何感觉有些不稳，时璨看见，“还像上次一样转账可以吧，或者你想要现金的话，也可以。”
“璨璨？”时璨听闻声音反应过来，她竟还盯着他的脚出神，缓回来同样掏出手机，打开软件扫码的页面递上前。
他正欲动作，通知栏弹出一个熟悉的名字。
尽管早已知晓，可到今时才发觉自己根本没有做好接受的准备，捏紧手机的指尖发白。
“怎么了？”时璨终于不耐，“后悔了？那就算了。”
她向后要把手抽回，被盛均舟眼疾手快抓住，指尖无意触碰到她手背的肌肤，似被滚烫的水浇下来，时璨用尽了力气甩开，动作之大。
砰，她的手机被摔出去好远，滚落到楼梯下。
先前平和的伪装在这一刻全然褪去，时璨表情厌恶，靠着墙壁胸膛剧烈起伏。
盛均舟永远是那副颓然温柔的样，他转过身一瘸一拐下楼，静谧的狭小空间，仿佛能听清他鼻尖因痛苦发出的轻浅闷哼。
脚步很慢，上楼比向下更为吃力，把摔碎屏幕的手机递给她时，他消瘦的脸已覆上冷汗。
他在强忍，可疼痛向来不会留情，微弯着身子垂头抓着左边小腿，吸气声从唇齿间溢出。
维持这样的姿势很久，才稍有缓和，抬起头勉强扯了下唇，话语是那么苍白无力，“看看还能开机么，不行的话，你写个卡号给我。”
“……”
“为什么这种表情，我现在很吓人？”他把手机更朝前递了递。
时璨没有动作。
从几分钟前她就垂下眸死死盯着他的腿，眼眶泛上酸涩得红，声线颤抖，她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盛均舟身形一僵，轻笑，“或者你跟我去外面的ATM……”
“我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时璨猝然低吼，恶狠狠揪着他的衣领，眼角生出晶莹的水渍，“多久了？五年前？还是你刚从医院出来之后就这样？”
“是那个混蛋造成的？你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四年前的事，与他或自己都是阴影，他怎么能在时隔四年后让她发现这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