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璨已经十几个小时没有进过食了。
唇舌干涸只能靠不时舔舔唇缓解，胃早已发出了抗议声，她的胳膊像是伤口很深，还在流血。
很疼，但痛觉能让她保持清醒，那个人又在背对着她捣鼓什么，他手中拿着东西往袋子里放。
“我出去一趟，估计要很久才会回来，不过你不会寂寞的。”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放置个平板，看得出是一间屋子的监控。
时璨费力抬眸看向他，方齐竟然找来湿巾为她擦干净了眼上的污垢。
他的笑容很诡异，“这样才对，能看清才行啊，错怪了就简直太可惜了。”
时璨嗓音沙哑：“你要干什么？你究竟要耍什么花……”
“你很吵。”打断她，“我说过了，我的目标是付延礼，当然是要引他过来折磨他了，我要他对我的腿道歉。”
步步逼近，光是想到那副场面他兴奋得灵魂都在颤栗，他眼睛睁大，模样可怕眼球仿佛向外凸出。
眸底闪着奇怪惊悚的光芒，他要控制自己才对，可怎么办，他等不及了。
这可是付延礼，四年了，他终于有机会。
他笑了，“是不是觉得我很好，临死之前还让你们团聚？”时璨只觉得毛骨悚然，她向后躲，猛然还是被他抓住了长发，头皮似乎下一秒就会被他扯下来。
时璨抬眸死死瞪着他。
“不服气？这是你们欠我的，是你和付延礼四年前就欠我的！”他怒吼。
松了手，一脚踹翻了塑料桶，水流满地。
“算了，我和将死之人计较什么呢，看清楚了，你心爱的男人不出多久就会出现在屏幕上，他可是来找你的，你一定不会无情到视他为空气吧？”
时璨不说话，她看清他唇边的笑容扩大，几近癫狂，似乎影片中的杀人犯一概如此。
他背着包离开，临走前望了时璨一眼，眼神别有深意。
-
付延礼从没有在如此恐惧的心境下开过车，更何况飙车的速度堪称不要命。
郊区还下着雨，黑沉恐怖的天色让他仿佛置身于四年前那个黑夜。
可这次情况不同。
他没有信心。
她的命被攥在歹徒手里，他最终的目的是要报复，他的目标是他。
付延礼随便把车停到一旁向外跑，这地方临近村庄，四周坐落着几栋破旧的房屋。
付延礼在唯一一间看似厂房的屋前停下，推开虚掩的门，空旷的屋内仅有一把椅子，刚站稳，身后大门骤然合上。
他身后进来一个男人。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付延礼举起双手，语气近乎乞求，他喘着气，“只要你别伤害她。”
男人在笑，绕到付延礼身前，他一身黑色套装，帽檐遮挡了大半张脸。
摘下来，付延礼看清他的脸，心头猛跳，黑瞳滋生的惊异无法掩饰，他更加慌乱。
方齐喜欢他的反应，“我想要什么，这要看你的表现，不过如果你不听话的话，我不介意要了她的命。”
付延礼心脏狂跳，不会的，他既然把他找过来那一定有利可图。
付延礼：“没必要的，杀了她也不会对你有任何好处，不是吗？”
他深吸口气：“你可以提你的要求，要钱？我记得四年前的时候你很缺钱。”
是啊，四年前，整整过了四年，他以这副鬼样子活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
凭什么他受折磨，他们却有资格快活。
方齐扔了手中的包，很重，落在地上哐当的声响沉闷。
他在椅子上落座，翘起腿，漫不经心笑：“付先生还真是一如既往了解我，好啊，我正缺钱，你把你的全部家业包括禾丰旗下的股份都转给我呗，那可是你从四年前就暗恋的女神，这个价，不过分吧？”
付延礼皱了下眉，没半刻犹豫：“可以，但股份转让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你和我一起回市里，我找律师处理。”
他说的是事实，对面的人闻言勃然大怒，怒目圆睁，一脚踹在付延礼膝盖。
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跪下。”
付延礼：“她在哪？”
又一脚狠狠踹上他小腹，付延礼上前揪着方齐衣领，他距离失去理智不过短暂的距离，怒火中烧，猩红的双眸恨意燃烧，死死盯着他，“她在哪？告诉我，她在哪？”
他人高腿长，一脚下去方齐向后退了几步，他一只脚不稳，踉跄过后摔倒。
付延礼压着他在地上打，每一拳要把人打死的力道，拳头沾染了淋漓鲜血。持续下去，用不了多久他会死，但付延礼不敢动了。
甚至开始后悔刚才的举动。
他拽着他衣领的手开始颤抖，方齐在他身下猖狂地笑，付延礼费了天大的力气收回拳头，触手粘腻的鲜血，呸一声，歹徒朝他脸上吐了口水。
混合着血，散发腥味的恶臭。
付延礼没躲，他四肢僵硬，那些冲动的举动很可能导致时璨发生危险。
反被横过来的一脚踹倒在地，匕首直直对着他的脸，“敢打我，你他妈不要命了是不是，是不是想让她死？啊？！”
眼前突然有手机横过来。
只一眼，付延礼红了眼眶，其中夹杂的是泪。他看见了时璨。
打付延礼的头，他不敢躲，锋利的匕首在他锁骨划出一道血痕，“现在可以跪下了？付大少爷。”
时璨泪水模糊了视线，可画面中他的身影又那样清晰，冲屏幕喊：“不要！付延礼！”
渴望他能听见，然而她嗓子哑到快要发不出声音，看见他站起来，膝盖直直朝着地面跪下。
心脏像被只手紧攥，她一口气喘不上来，时璨濒临崩溃边缘。
骄傲如付延礼，这般情况感受不到屈辱，他满脑子都是：“放了她，我什么要求都可以满足你。”
匕首插进他肩膀，鲜血须臾染红白色的衣衫，时璨瞬间怔住。
她崩溃了。
付延礼在做什么，为什么不躲。
以为求他就能改变局面？
不会的，他只会不断折磨他。时璨只是哭，拼尽全力扭动身子，可牢固的铁链纹丝不动，“付延礼！付延礼你能不能听到我说话！你快走……快走啊……啊……”
他听到了，且很清楚。
这正是歹徒的目的，他享受极了猎物在他手中挣扎尖叫却始终逃不出他的掌心。
瞧瞧，付延礼心疼的表情，比给他一刀还让他痛苦十倍百倍。
他脸色失血过多发白，薄唇毫无血色，隐忍太多痛楚，“放了她，你想折磨的是我，四年前对不起你的是我。”
时璨皱起眉，心口的疼痛让她几乎喘不上气，她不明白，四年前，一条腿，到底有什么联系。
“是啊，我想折磨的当然是你。”所以才会费尽周章把时璨抓来啊。
想想多亏上天帮忙，他怎么都没料到，自己曾经在牢狱中认识的狐朋狗友，到头来竟然会去他另一个老朋友工作的机构当保安。
并且她差点出事，某人回家后向他展示了时璨的照片……
实在太巧了。
巧到他都开始以为是否是老天爷派下的旨意。
他的腿很可怜，他要为他讨回公道。
他眼睛亮了，“四年前我遭遇过什么，你一定会记得很清楚，我把那些招数全部还给你，好不好？”
付延礼不吭声，抬眸直直瞪着他。
匕首生生插进他大腿，额头即刻浮现冷汗，万分痛苦选择忍耐，付延礼疼得双唇在颤抖。
这只是开始。
歹徒抬脚踹过来，付延礼虚弱站立不稳，身子直直朝后倒去。棒球棒狠狠敲打他右腿，付延礼的骨头像是断了，只发出强忍的闷哼。
打得有些累，歇歇用脚踹他，“你以为自己还是四年前那个救她于水火中的白马王子，恩？”
又一棍子打在他受伤的肩膀，清晰听见骨头碎裂，付延礼痛苦万分伏在地上，他点了根烟，“可是怎么办，我看节目了，那个姓盛的家伙好像把你的功劳全抢了。”
“明明当初冲进来的是你，挨了我一刀的还是你，明明伤到重要器官按理说都快死了，可你是怎么站起来又砍了我那么多刀，伤了我一条腿的，我真的很好奇。”
真的，俗话说，再厉害的人也怕对方不要命。
当时的付延礼，豁出去就算死了也要和他同归于尽。
烟火抵在滴血的伤口，付延礼总算漏出除皱眉以外的其他表情，一张脸惨白如纸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他很能忍，坐直了身子，闭了闭眼深吸口气才能勉强说出一句话：“杀了我……放她……走……”
他当初差点杀了他，现在歹徒要他偿命。
时璨世界观都崩塌了，她一直以来搞错了应当愧疚的对象，浪费了她与付延礼太多时间。
“对不起……付延礼……对不起……啊呜呜呜呜……”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她恨自己无能，可惜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
她该怎么办，付延礼要死了，谁能告诉她究竟该怎么办。
救救他，求求谁能来救救他……
“你不能死……付延礼你给我撑住！”他必须撑住，“我们说好要结婚的，不能死在荒郊野岭，我跟你说话，你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付延礼费劲全力抓住方齐握着手机的手，时璨隐约听到细微的声响，不真切，但她知道是他。
拼命撕扯着干哑的喉咙，想对他说太多话。
屏幕里骤然跌下的身影，让她所有未出口的话僵住，她看见歹徒手中一把红色的匕首鲜艳，他从角落拖出一瓶汽油。
丧失了所有听觉，时璨只能看见屏幕中他身下汨汨流出的血液，那么多，把一个成人掏干。
她的爱人，奄奄一息。
可能半个小时，不，也许十几分钟，就要死在她面前。
“不……不不不，付延礼你醒醒。”她慌了，不要，她不要他死，她到现在才明白真相，因为愚蠢她欠他太多。
他们还有未来数不清的日日夜夜，她可以用来弥补，她不许他死。
“你不许睡，你醒来，我求求你，你醒来我们就去登记好不好？”嗓音沙哑模糊。
“你不可以把我一个人抛下，付延礼！求求你跟我说话，呜呜呜……”
“求求你……”
“我错了……”
……
付延礼胳膊在动，缓慢的速度匍匐前进抓住了正在挥洒汽油歹徒的腿，难得，他没有甩开。
居高临下望着他，恶意得逞满足地笑，气息奄奄的富家子弟，竟然在他这个昔日的人贩子脚下成为蝼蚁。
故意用力，脚底碾磨他另一只手，付延礼浑然不觉。
阴森森赫人的目光，虚弱低吼：“时璨呢?你让我看她一眼，把她放了。”
方齐眯了眯眼，摆弄手里的打火机。
付延礼：“你是男人的话就不应该去威胁一个女人！害你的是我，不解气可以杀了我……”
抬脚轻轻便甩开他的手，付延礼口腔腥甜，唇角溢出血来。抬手去擦，那么多，止不住，他扶着椅子想站起身，顺便捡起掉落在地的匕首，“我警告你放了她，不……”
话音未落，不待歹徒动手，付延礼腿一软，单膝跪地。
他摁下了打火机，明亮的火光跳跃，“你们可以一同去天堂团聚，她不会迟到太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