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废弃边陲最初的一段时间，我曾认为自己离成功越来越近了。因为“波塞冬”出现的时间的确减少了很多。但是当他能够让每天只能在日落显现身形的我失去控制达到近半小时后，我才知道，不是他变弱了，真正变弱的人，是我。我发泄一般的将魔导书的力量宣泄着，妄图耗尽那个混乱的灵魂团。”菲斯克顿了顿，叹了口气总结一般说道：“可是，波塞冬对于灵魂团的掌控力远超于我对魔导书的控制。继续下去的结果只会是我耗尽魔导书的能量，然后更为频繁的失去意识，让波塞冬主导我们这具作为“器灵”的身躯。日记本上也逐渐填满了我对未来的恐慌，填满了我的无能为力。”
库拉斯特眉头紧皱，他摸了摸自己的胡茬，看着似乎结束了自己故事的菲斯克，开口问了一个问题。
一个和菲斯克与其独立人格“波塞冬”毫无关系的问题。
“能详细说说你和尤普尔在‘冒险者之森’击败战争古树的过程吗？”
这个问题让菲斯克有些意外，不过他也不是很在意这件事，便开口答道：“我让尤普尔躲了起来，凭借水元素魔法对自己的治疗耗尽了那群猴子的弹药，然后在它们和我近身搏斗时，一一杀死了它们。”
库拉斯特看了看菲斯克，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之后就是战争古树苏醒，再然后尤普尔使用冰系魔法杀死了古树。”似乎是不想细说那段对他而言印象深刻的事，菲斯克用简单的两句话概括了击杀战争古树的过程。
库拉斯特一言不发，踱步到浸了水的书桌旁，手指轻敲桌面。
菲斯克也没有再说话，面前这个男人的深浅他不清楚，但至少，这个人，有消灭掉“波塞冬”的实力。
自然也有消灭他的能力。
库拉斯特再度开口：“你确定在战争古树苏醒之前，尤普尔那个小姑娘没有做任何对战斗有帮助的行为？哪怕给你用了一次治疗术。”
“没有，我很确信，为了防止她被那些猴子误伤，我让她躲在一个小山洞里，至于帮我治疗，她倒是有想要这么做，只是我离得太远，所以直到那些猴子死光她才出来帮施法困难的我进行治疗。”菲斯克回答着，然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你很在意这点吗？这和人为器灵化没有任何关系的。”
库拉斯特嗯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这个问题，将话题绕回了器灵化上：“关于器灵化我大概明白了一些，用大量灵魂洗掉圣器上本就存在的意识，再将魔法阵主导灵魂封印其上，很简单直白的效果。虽然还有挺多我想知道的细节，不过我已经不准备再听下去了，单是无法进食、无法沉睡、永远保持清醒这样的副作用，我就不会同意我的那位朋友做这件事的。”
说完这句话，他看了看菲斯克说道：“你也算帮我下了一个决心，我可以帮你做一件事，如你所见，我是有实力杀死‘波塞冬’的……”
听到库拉斯特的话，菲斯克的眼神猛的亮了一下，库拉斯特连忙摆手：“别那么兴奋，我不是魔法师，没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知识，也没有兴趣去学。但是我基本可以确定一点，如果我消灭掉波塞冬，你也同样活不下去。”
说到这里，库拉斯特停顿了一下，认真的说道：“毕竟你们实际上是一个人。”
菲斯克沉默，库拉斯特也不催促他。
过了片刻，菲斯克开口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
“我不知道，或许换一些有魔法研究天赋的人来研究上一阵子，应该能找出来解决方案吧。不过……”库拉斯特随手拿起菲斯克的日记，打开了其中一页，问道：“你还能坚持多久？”
库拉斯特翻开的是日记本的最后几页。
“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
扭曲的字体将日记记录者崩溃的心情体现的淋漓尽致。
菲斯克深深的吸了几口气，看着库拉斯特，问道：“如果……不，不是如果，我死了之后，你能帮我照顾尤普尔吗？”
“不能。”库拉斯特干脆的回答让菲斯克忧伤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我知道，按照一般的骑士小说里，我都应该答应你，再加上你是个妹控我要是不答应你估计你做鬼也不会放过我……唔，你好像已经不算是个活人了。”库拉斯特耸耸肩，从一个书堆的顶端拿起了一个小本子，然后随手丢向菲斯克：“不过一方面我的确没那闲功夫，另一方面……喏，自己看吧。”
菲斯克的表情在库拉斯特拿起小本子起，就精彩到千变万化。
愤怒，惊慌，惊讶，当他合上那个小本子时，脸上剩下的就只有尴尬。
“你的确是个好哥哥，为了妹妹能把整个家族都给坑了，我就纳了闷儿了，妹控到这份上的你，竟然从来不翻看妹妹的日记……啧啧，到现在还以为自己的妹妹是个傻白甜你得多天真啊。”
库拉斯特的声音很好的为菲斯克多变的表情做出了注解。
“你……怎么知道的？”妹控菲斯克努力扯着嘴角，但是被事实惊到僵硬的脸庞让他的声音有些发抖。
“明摆着喽，看日记呗。”
“……”如果不是知道波塞冬打不过面前的这个男人，菲斯克一定要再用“海神审判”给这个宣称没兴趣偷看别人隐私的家伙来一记狠的。
仿佛知道菲斯克在想什么，库拉斯特说道：“别那么惊讶，如果我说，这都是命运的安排，你信吗？”
“……”
“不信算了。事实上，在看到你的日记，知晓你这位‘哥哥’就是水系魔导书的器灵时，我就有些怀疑了，然后我随便翻了翻，果不其然，你妹妹也有记日记的习惯。不得不说，你们不愧是标准贵族出身，比我这半吊子在习惯上好太多了。”库拉斯特用称赞的语气说道，“其实你刚才讲的故事里，也透露出一些讯息，只不过你最初排斥妹妹，紧跟着又开始妹控，没注意到也实属正常。东方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当事者迷，旁观者清嘛。”
听完库拉斯特的话，菲斯克重重的叹了口气：“让我考虑两天，至于尤普尔那边，你只要不伤害她就行。”
“那是自然，毕竟虽然独立了，但是从体质上来说，她的确是‘温蒂尼家族最后的遗孤’。至于水系魔导书，现在我也没有取走的必要了，留给小姑娘做一个纪念好了。”库拉斯特说道。
菲斯克点点头，便准备散去自己的身形。
“等等。”库拉斯特喊住了菲斯克，“和你我谈完了，我还有事要找‘波塞冬’，麻烦你换他一下。”
菲斯克连忙摇头：“不行，我必须要尽可能的压制他占据这个躯体的时间，我担心他……”
“没什么可担心的。”波塞冬那淡漠的声音突然从菲斯克的口中冒了出来。
库拉斯特眯着眼，看着菲斯克惊慌的脸有半张染上了漠视众生的神情：“看来，你其实可以随意的出现啊。”
“哼，凡人，虽然你拥有屠神的实力，但这并不代表你具备成神的资格，你也就没有蔑视神的资本。”波塞冬冷哼道。
库拉斯特撇撇嘴，切了一声回答道：“我对成神没有兴趣，至于蔑视神，抱歉，我说过我有一个‘渎神者’的称号，都渎神了，蔑视神又如何？我感兴趣的是，你自称为神的资本是什么？或者说，你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被称作‘神’。力量？实力？还是权能？”
不待波塞冬回答，库拉斯特继续说道：“你本质上只是菲斯克潜藏在内心最深处的阴暗面，然后掌握了一堆混杂的灵魂。论力量什么的，顶破了天也就是和圣器器灵一个级别，再加上还是偏向恢复性的‘水系魔导书’器灵，如果你自称是个精神分裂症患者我倒是不会意外，但是自称为神……要么你就是一个狂妄自大的妄想症患者，要么就是有其他理由。考虑到你和菲斯克是同一个人，在知识和理论方面应该具备相同的基础，他都没狂妄的自称为神，你也没道理会做这样的事。所以，你和他之间肯定有一个决定性的不同，我说的对吗？七海之神，波塞冬先生。”
波塞冬沉默了片刻，低沉的回答道：“你说的对，凡人。吾自立为神并非毫无缘由，在吾之意识仍为一片混沌时，借助那些毫无自我的灵魂，吾触摸到了世界的真理。”
“真理？”库拉斯特追问道。
波塞冬再度冷哼一声，却没有解释何谓“真理”，他只是怒视着库拉斯特：“吾费劲心力也仅能看到成神之路的途径，却未能踏上第一个阶梯，尔等站在阶梯上却不自知，实属可笑。”
说完这句话，波塞冬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狂妄。不管库拉斯特如何追问，波塞冬一句话也没有再说。
库拉斯特的眉头皱成一团，自己只是凭直觉认为自诩为神这件事有些问题，但是没想到似乎问题大过了头。
真理？波塞冬看到了成神的阶梯，却未能踏上？
我已经站在了成神的阶梯上。
不对，他说的是“尔等”，是复数……
那么他指的是谁？
莫非他真的只是个妄想症患者？
库拉斯特看着一直狂笑不停的波塞冬，默然不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