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山庄的家丁和弟子们,见到庄主皇甫宇化已死,有些胆小怕事的已经偷偷收拾好行装离开此是非之地,剩下一些忠心的弟子知道现在势单力薄,也不敢对众人怎样,而少庄主皇甫昱苏醒后,静心地听了潇暮雨的一番话,他也总算是了解到这次阴谋的始末,他的心情异常的平静,眼神变得呆滞,也不再说话。潇暮雨将药瓶收回包袱中,说道:“我留在桌上的那些药,少庄主一日两次,三日之后身体便会有些好转。”皇甫昱靠在床头,双手紧握被褥,幽幽地说了一声:“谢谢!”潇暮雨摇了摇头,因为她知道,就算他的身体恢复了,但心灵上的创伤,是要靠时日来愈合的。皇甫昱平日最敬重的父亲和叔父,居然设计了这么一个大阴谋来坑害关外三派,为烟波山庄皇甫家留下了骂名。他们的计划又没有成功,反倒是被别人杀死,心中的悔恨和仇恨之心交错产生,脑子里面更是一片混乱,不知所措。
第二日清晨,独孤松也不和其他人打招呼,便带着徒弟景浩瀚和儿子独孤靖下了山。坤门弟子茫信昨日被况墨凡救回了山庄,休息一夜之后,他的精神也恢复了许多。他缓步走出了山庄,看着被摆成一排魏傲然和郑季他们的尸体,心中甚是哀伤,他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柏斥魔和况墨凡站在门口看着他,柏斥魔挠了挠后脑勺,问道:“师弟啊,这个人不是坤门的弟子吗?你昨日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还要救他?”
况墨凡将身子靠着大门,轻声道:“师兄,其实他并不坏,只是师命难违罢了。我们身处江湖,有时候做一些事情也会身不由己,既然他本性是好的,我们何不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呢。”
柏斥魔面露不解之色,呆呆地说道:“哦,我不懂这些,不过你和师父都认为这样是对的,那就一定是对的。”
茫信独自走到一旁,自言自语道:“师父,师伯,弟子一定会将你们好好安葬,不会让你们曝尸荒野,你们在天之灵安息吧!”他抬头望着天,轻声叹道:“权力和欲望真的就那么重要吗?人死之后,不就是一抔黄土,生前争权夺势,有什么意义?”
此时,地门和乾门的一行人也走出了烟波山庄。黄月虽然精神状态不佳,但比起昨日来说,还是好了许多,她感激地说道:“姜峰哥哥,昨日真是多谢你,救了小月一命。”
姜峰站在她身旁,微笑地望着她,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道:“小傻瓜,我们之间还说什么谢,保护你,本来是我的责任,只有你没事,我才能安心。”
黄月摸了摸额头,开心地说道:“还是姜峰哥哥对小月最好。”
玄阴听着她和姜峰言语,举止也甚为亲切,便猜知他们儿时关系一定甚为密切。玄阴仔细地上下打量着他,说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之前墨凡向我提及他曾输了你一招,我原本是半信半疑,经过昨日的事情后,我才知他所言非虚。”
黄月听到一向冷淡的师父此刻竟然夸奖姜峰,自然很开心地说道:“师父,你看吧,我早就说过姜峰哥哥很厉害的!”
玄阴对调皮的黄月白了一眼,姜峰则谦虚道:“前辈,您过奖了,之前与况兄的那场比武,我们最后打了个平手,况兄当日并未使出全力,大家都承让了。”他这句话说的很有深度,既说明了自己是有真本事,也顾全了地门的面子。
玄阴听后,心中很是高兴,她说道:“既然如此,不知江少侠可有兴趣来我地门做客?”姜峰望了望况墨凡,见他缓缓点头,黄月也连忙说道:“好啊,姜峰哥哥,你快答应我师父,小月还有好多话没跟你聊呢。”
姜峰心道:这样也好,既然来了关外,又找到了小月,此下还收到了玄阴掌门的邀请,去去也不是什么坏事。他便恭敬地说道:“多谢前辈的好意,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他又回过头去,先是征求了下潇暮雨的意思,潇暮雨之前与黄月的一见如故,情同姐妹,自然也不会拒绝。
他又走到乾门那边,拱手作礼,恭敬地说道:“桂掌门,桂夫人,多谢你们前些日子对在下和潇姑娘的款待,然而在下身负重托,所以…。”
桂岑霁和他夫人苏婉灵都是聪明之人,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桂岑霁笑道:“江小兄弟不必言明,你有要事在身,我与夫人自然不会强留。不过,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姜峰正色道:“请桂掌门吩咐,只要是在下能力范围之内,定不推辞。”桂岑霁道:“小兄弟回到京城后,见到雪柔和星辰,给他们带句话,说我们夫妻二人很想念他们,在外闯荡要多加小心,有空回来看看师父和师娘。”
姜峰点点头,说道:“桂掌门桂夫人请放心,在下定不负所托。”林梓泉突然说道:“师父,师娘,不如就让弟子随江馆主去京城一趟,探望岳师兄和桂师妹。”
苏婉灵知道她思念岳星辰,和丈夫对视一眼后,桂岑霁也微微点头,说道:“行,泉儿,你就随江馆主去吧,记得捎信回来。”
林梓泉欣然答应,很是开心。
姜峰在昨日见到了吴礼的凌空点穴功夫后,心中很是佩服,便邀请道:“吴兄,不知你可愿意来我们招贤馆,去京城看看热闹?”
吴礼想都没想,立即摇头,后退两步说道:“多谢你的好意了,江馆主。中原武林,江湖朝廷皆是充满是非,着实麻烦,那种地方根本就不适合我,我还是觉得在自己的房中睡大觉,做春秋大梦来的爽快。”
姜峰虽然觉得有些可惜,这么厉害的人物不能为皇上效力,但也不好强求,只是说道:“既然如此,人各有志,那我也不多强求。”吴礼猛地点头,然后又伸了个懒腰,似乎还没有睡饱。姜峰问道:“况兄,我们刚进关外的那条路是?”
况墨凡思索片刻后,说道:“那条是雨前道。”
姜峰说道:“那好,林姑娘,既然你要跟我回京城招贤馆探望令师兄和师妹,我们便约定好,五日后巳时,在雨前道尽头处会合,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林梓泉知道他要先去地门做客,虽然自己恨不得立刻启程去京城,但是姜峰有要事在身,也不好多言,便答应了此提议。
桂岑霁正色道:“既然此间事情已了,我们还是趁早离开此地。”
玄阴在这里的两日也过的很不开心,当下也爽快地答应了。就这样,两派的掌门弟子和姜峰、潇暮雨一起下了回出峰,临走前,况墨凡对远处的茫信劝一言:“善恶皆由心生,茫兄,希望你以后能好好努力,将来重振你们坤门名声。”况墨凡见对方没有答话,便也加快了步伐,跟上了师父他们。
一行人抵达山脚,再回首遥望这回出峰,皆是唏嘘不已。由于去乾门的路和去地门的路刚好是相反的方向,两派之人也只能在这里道别。姜峰走上前,拜别道:“桂掌门,桂夫人,再次感谢你们近日来的照顾,还有吴兄,日后若是有缘,必能再相见,我们京城招贤馆也随时恭候你们的大驾,请各位多多保重!”
桂岑霁夫妇说道:“江小兄弟也多保重。”
吴礼笑道:“江兄,你也多保重,有好事一定记得通知我,不过太麻烦的话就不要了。”
姜峰也笑了出来,他心里对这位很怕麻烦,但不畏惧强权的朋友也很是敬佩,当下也点头答应。他又道:“林姑娘,五日后巳时,雨前道,不见不散。”
林梓泉正色道:“放心,我记住了。”玄阴也带着弟子们向桂岑霁道别之后,两派就此便分道扬镳,姜峰和潇暮雨随同玄阴一行前往地门。
姜峰回想起这一个月来在关外发生的事情,从无意的行路遇见黄月,到无际沙漠被狂沙酒鬼打昏,误打误撞习得了墨阳内功心法,再到与展群的正面交手,若不是遇见了潇暮雨,这条命只怕都要葬送在关外,后来又逢天门的事端和与乾门掌门的对决,最后还来到了回出峰的烟波山庄观看四派会武,却在中途经历了如此天大的阴谋,自己也是九死一生。不过,这一切虽然险象环生,但终究还是平安度过了。他淡淡笑了笑,才发现自己的见识和实力还是有限,这一趟的关外之旅更是让他受益匪浅,纵然有过不愉快的经历,但同时也结识到了不少的英雄好汉,仔细想想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毕竟。自己只有在万般挫折的磨练下,才能吸取教训,获得江湖阅历,让自己变得更强……
翌日酉时,玄阴等一行人终于走到了地门门口。姜峰左顾右盼,仔细地打量着地门的这座庄院,乍看之下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既没有朝日迎月之势,也无和风顺水之感,静静地坐落在这片还算宽广的土地上。他心道:关外和中原果然还是有很大差距,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看到一个能与大王御赐的招贤馆相提并论的建筑。中原和关外毕竟也有文化差异,姜峰知道这点,他饶有兴致地问道:“玄阴掌门,敢问贵派的庄院构造是否有何特殊含义?”
玄阴迈了两步,听到这话后,停下回答道:“江少侠多想了,我们地门从祖师那里就不相信什么风水之说,所以当初在建造之时也没有什么特殊含义。”姜峰蓦然,自讨了个没趣,“哦”了一声。
柏斥魔突然越将上前,朝门里大声吼道:“师父回来了,快快开门!”潇暮雨被他这么突然的叫喊,着实吓了一跳,感叹道:“就他这么一嗓子,就算是熟睡昏迷之人,听到后也会立刻惊醒过来。”
黄月“扑哧”一声笑出,低声说道:“姜峰哥哥,我大师兄很可爱吧?”
姜峰不由得耸了耸肩,微笑着没有说话。
片刻后,一位体貌消瘦的弟子缓缓地将厚重地铁门推开,他见到玄阴,弯腰恭敬地说道:“弟子常无苦恭迎师父!”玄阴微微点了点头,率先走了进去。姜峰见她虽然是位女流之辈,但是却能做到一派掌门,而且能让门下弟子如此心悦诚服,甚至说有些畏惧于她,不禁对玄阴的佩服之情又增添几分。玄阴掌门吩咐道:“无苦,你即刻去安排两间客房,打扫干净。”常无苦应道:“是,师父,弟子这就去办。”他没有多问一句,便立刻去准备。玄阴又回头说道:“你们几个随我去外厅。”
况墨凡以眼示意姜峰,黄月则拉着他和潇暮雨开心地走了进去。玄阴又命弟子准备晚饭,姜峰心道:这次好不容易来了地门一趟,我定要把一些心中的疑问给解开才行。
来到外厅,况墨凡招呼两人坐下,自己先是将玄铁暗枪依靠在一旁的墙壁,黄月则为他们端茶递水,很是殷勤。柏斥魔则不管他人,自己有些口渴,端起大碗猛地喝了几口。玄阴上坐,黄月坐到姜峰的旁边,潇暮雨细细地品尝着地门的清茶。玄阴说道:“这次的四派会武,途中一波三折,如今想起,还让人心有余悸。不过令为师感到欣慰的是,你们二人都没有丢我们地门的脸,相反,墨凡还为本门争了不少光,表现得很好。虽然没有比最后的决赛,但是你们的实力已经让那狂妄自大的独孤松刮目相看,我们预期目标也已经圆满达成。”
况墨凡深知玄阴的性格,她平常对弟子只有无尽的严厉,极少夸奖人,若非自己和师兄这次表现甚佳,师父也断然不会说出此言,所以他心中也自然是高兴。
其实有件事情,黄月在路上就想对师父说,但是怕她生气,所以才一直不敢提起,现在看见师父前所未有的心情好,便抓住时机,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说道:“师父,月儿有一事请求,不知您…”玄阴虽然对黄月严厉,但对她还是如同己出一般地疼爱,看着她吞吞吐吐的样子,便问道:“月儿,你又在动什么脑子了,有话就快说,只要不是太过分,为师绝不反对。”
黄月低着头说道:“师父啊,我…我听说现今中原武林高手云集,奇人异士更是数不胜数。自从我娘死了之后,我就被师父收养,也呆在门派近十年了,这次不知可不…可以,让我随着姜峰哥哥一起,去趟京城见见世面,顺便也去城外拜祭我娘。”
玄阴自然知道黄月的娘亲早已被火化,并没有埋在京城城外,黄月这么说也不过是个借口,她之所以这样,无非也是想去京城玩玩罢了。玄阴考虑了好一会儿,心道:中原武林江湖虽然险恶,但是有身为京城招贤馆馆主姜峰在,看得出,他对黄月也是真心真意,有他保护着黄月,也可以说是万无一失。她眉头微皱,冷冷地看了看黄月,黄月偷瞄到师父的表情,赶紧说道:“师父,如果您不让月儿去,那我便不去了,你千万不要生气。”她的话里带着一丝伤感,姜峰是外人,虽然也想让黄月跟着自己回招贤馆,但又不好多言。
玄阴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月儿啊,不是为师心狠,不让你去,只是京城的形势极为复杂,中原武林尔虞我诈,绝对比我们关外有过之而无不及,你武功低微又无心机,师父怕你到京城后会吃亏。”
黄月听到这话,觉得事情还有转机,便道:“师父,原来您担心的是这个啊,那您尽管放心,姜峰哥哥会保护我的,更何况还有况师兄在,他也会照顾好我的。”
玄阴叹了口气,道:“你呀,好吧,这次为师便让你任性一回,答应你了。”
黄月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一会儿后,乐得又蹦又跳。姜峰也说道:“玄阴前辈,您大可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小月受到任何伤害的。”
玄阴微微点头,道:“那就劳烦江少侠了。”姜峰客气道:“前辈多礼了。”
玄阴又问道:“潇姑娘,这次会武,你不仅施针救了斥魔一命,更在之后解了迷雾之毒,又帮月儿疗伤,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如果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不管多艰难,我一定让门下弟子为你尽力完成。”
柏斥魔此时也傻笑着说道:“呵呵,是啊,潇姑娘,有什么事情,全包在我身上了。”
潇暮雨见她师徒如此客气,不禁微笑着说道:“前辈,救人乃是我做医者的本分,我从未想过要任何人报答。自从师父过世之后,我便无牵无挂,不过这次我要随江丰去京城,不知道何日才能回来,每年十一月初八,乃是家师的忌日,希望前辈能够派人去临渊谷为师父上三炷香。”
玄阴立刻答应,道:“潇姑娘放心,这件事情包在我们地门身上,临渊医仙,医术高超,济世救人,我也想亲自去拜祭下他老人家。”潇暮雨作了一揖,道:“那小女子就先谢过前辈了。”
就在此时,一阵饭菜的香味飘了过来。柏斥魔突然窜起,极为兴奋,他兴冲冲地说道:“师父,我受不了了!”说完,便一溜烟地冲了出去,况墨凡见姜峰、潇暮雨面上露出诧异之色,便解释道:“江兄、潇姑娘,你们且宽心,我师兄并不是走火入魔,只是忍不住饥饿,去了饭堂而已。”姜峰听到是这原因,不禁和潇暮雨都笑了出来。玄阴起身,道:“走了两天了,路上也是一直吃些干粮,江少侠,潇姑娘,你们也饿了,随我们一起去饭堂,好好吃一顿。”
众人一起出了外厅,向左拐,没走多远便到了“宾客堂”。柏斥魔早已在那里偷吃,只见他左手一只鸡腿,右手又夹了一些小菜,吃的很是兴起。玄阴看后,觉得他有些失礼,但也知道自己徒弟的性格,便不多加责备。
黄月率先走了进去,叫道:“好啊,大师兄,你又在偷吃好东西了,我可要去告诉师父了。”柏斥魔赶紧将鸡腿放在碗里,毕恭毕敬地站了起来,憨厚地说道:“嘿嘿,小师妹,你就饶了我吧。”黄月看见师兄的模样,掩面大笑,柏斥魔挠挠后脑勺,也跟着憨笑。
玄阴引着两人进来,让他们随意坐下。潇暮雨突然脚下踩到了什么,她低头一看,发现是个鸡骨头,不用猜也知道是柏斥魔刚才的杰作,她偷笑一声,便和姜峰坐到一起。玄阴客气地说道:“没有什么好菜,江少侠和潇姑娘将就着吃些。”姜峰笑道:“为我们做这么多好吃的,真是多谢前辈,那我就不客气了。”况墨凡道:“江兄,潇姑娘,快开吃吧,不然可都要被我大师兄给吃完了。”除玄阴外,众人皆是大笑。姜峰受了内伤,又累了些天,此刻终于能吃到一顿安心的晚饭,脸上也是露出满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