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曦跟着GPS到达目的地，阜阳路附近一居民小区。
小区建筑以及周边设施有些年头，建筑的颜色大都是泥巴色，给人旧旧的感觉。
不过潼市属于经济最为发达的城市，哪怕这样看似在被逐渐淘汰的小区，在各方面的管制上也都井然有序。
虞曦把车停在小区外规划的收费停车位，下车，步行三四分钟到小区门口的保安室：“您好，我找人。”
保安手里拿着保温杯，正专心致志的泡着养生茶，听到声音，才掀起眼皮看向窗口外。
看到虞曦时，保安眼睛瞪了瞪，过了三两秒，咧开嘴角说：“咱这小区，多久没见着这么鲜艳的颜色了。”
虞曦：“……”
“小姑娘，找咱们小区哪位啊？”大爷笑眯眯的看着虞曦，心情泼好，这小姑娘长得贼俊了。
“我找邵巍洲。”虞曦只当大爷天生热情，大方笑道。
大爷往保温杯里洒了几粒枸杞：“他啊，最近找这小伙的人挺多啊。”
找邵巍洲的人多？
这么说来，他还住在这里！
这一趟没白跑。
虞曦挑眉。
“你是他什么人啊？”大爷把保温杯往桌上一放，一手拿起座机，一手翻座机边放着的通讯录，问。
“同事。”将要合作的同事。
大爷点头，拨出号码。
等了会儿，想是那边接了电话，大爷道：“邵先生，门口有人找您，您同事……她说是您同事……叫什么？”
大爷询问的看虞曦。
虞曦想了想，说：“顾兰雁。”
大爷转述给电话那边，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大爷古怪的看虞曦：“噢噢，好，行。”
跟着，大爷挂了电话，望着虞曦：“姑娘，您真是他同事？”
“怎么了？”虞曦心下有不好的预感。
“他说不认识什么顾兰雁。”大爷耸了下肩。
不认识？！
虞曦皱眉。
“顾兰雁？”
身后传来一道疑惑的女声。
虞曦微愣，回头。
在她身后不远的位置，正站着一位一身职业女性装扮，扎着低马尾，年龄看上去大约在三十五到四十之间，第一眼便给人一种职场女高管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气质的女人。
虞曦双眼在她脸上定了几秒，表情自然转身面向她。
看清虞曦的脸，牧岚如虞曦一般，眸光在她脸上凝聚了几秒，继而面色如常的朝虞曦走了过去：“你好。”
牧岚伸出一只手，嘴角的那点笑，不多不少。
虞曦伸手跟她握了下，也勾了嘴角：“你好。”
“几年前我跟顾导有过几面之缘。”牧岚说。
“是吗？”虞曦心思辗转。
“那时顾导可是导演界和编剧界的风云人物，让人印象深刻。”牧岚语气里有敬佩，也有感概，不过都不明显，更多的是平淡的叙述。
虞曦没接话，她相信牧岚说这话也没想她接。
“我来这里的目的跟你一样，只是现在看来我们都白跑了一趟。不来也来了，与其沮丧郁闷，不如把心态放得平和从容些，说不定，会有别的收获呢。”
牧岚意味深长的盯着虞曦：“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咖啡馆，不介意的话，一起去喝一杯？”
“有免费的咖啡喝，我怎么会介意。”虞曦道。
牧岚偏了偏头，笑了笑。
……
咖啡馆。
牧岚和虞曦一人点了一杯美式，待服务员将咖啡送上，都喝上了，这才开始了人与人交往最最基本的一步——自我介绍！
“牧岚。”牧岚干脆利落甩出这两个字。
“虞曦。”虞曦也同样的爽快干脆。
“虞曦？虞姬的虞，晨曦的曦？”牧岚微垂着下巴，一手拿着银勺搅拌咖啡。
牧岚如此准确的找到她名字的正确定位，虞曦不由扬了扬眉：“是。”
“我就直接叫你名字了。”牧岚说。
“您怎么舒服怎么叫，我都行。”虞曦无所谓。
牧岚抬起下巴，盯向虞曦的双眼掩着丝精明：“认识我？”
她不过是尊称了一声“您”，她便如此警觉，不愧是能精准把握娱乐市场和流行趋势，捧红了一个又一个小鲜肉和小花，现今娱乐圈风头无两的金牌制片、导演以及作家。
事实上，虞曦看到牧岚的第一眼便认出了她。
“从进咖啡馆开始，便已经有无数双眼睛朝我们这边投来了注目礼。就是现在，都还有人拿着手机对着咱们这边呢。这样的您，我要说不认识，不是显得我太孤陋寡闻，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了么。”虞曦诚实道。
“这么说来，在小区门口的时候你就认出我来了。”
牧岚好整以暇，“可那时候你为什么不说你认识我？”
“要说吗？”虞曦坦然的接受牧岚探究的目光，“我跟您算是偶然遇见，也是第一次见面，见了以后说不定就再也不会有见面的机会，虽然我认识您，但我不觉得有什么必要特意告诉您一声。而且，您若是不想被人认出，我要是冒然跟您说我认识您，您不会觉得被冒犯吗？”
牧岚听懂了。
她想说，她跟她没半毛钱关系，也不觉得她与路边的甲乙丙丁有什么区别，犯得上刻意告诉她吗？你谁啊，很不了起么的意思差不多。
牧岚眯起眼，搅拌咖啡的动作也顿停了下来，没说话。
她不说，虞曦自然也不会再说什么，端起咖啡，垂着睫毛慢吞吞的喝。
心下却在想。
这世界还真是小。
前不久宫静祎才给了她牧岚的联系方式，今儿个就碰上了。
虞曦不傻，像牧岚这样恨不得把一分钟掰成两分钟用的大忙人，岂会无缘无故的浪费时间邀她喝咖啡？
“你和顾兰雁认识，你们是朋友？”半响后，牧岚开口。
“嗯。”虞曦点了下头。
牧岚望着虞曦，见虞曦嗯了之后就没打算再说其他，抿了抿唇，放下手里的勺子：“不知道方不方便透露年龄和职业？”
“24.电影学院毕业，虽然至今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但厚脸皮的一直以演员自居。”虞曦说话时，眼皮依旧拉垂着，说完，又啜了口咖啡。
电影学院毕业？
牧岚眼眸轻缩，盯着虞曦的脸。
而且她说她二十四岁……
她看上去哪像二十四的样子，皮肤光洁细腻，一丁点瑕疵都找不出来，嫩得都能滴出水了！
她第一眼看到她，以为她至多二十！
“你多高？”牧岚又问。
“净身高170.”虞曦放下咖啡，吸了下鼻子才答。
“你有170？”
虞曦今天穿着休闲，黑色T恤外套着针织毛衣，穿宽松牛仔裤加小白鞋，人偏瘦，学生气十足。
乍看上去真不像有170的样子。
“身高这种东西骗不了人，一量就知道了。”虞曦掀起眼皮，双瞳分明的与牧岚对视。
那样的眼神，加上那张纯然天成的脸，可真够纯的！
简直比她自己笔下的高中生女主还要纯美几分！
一般来说，小说翻拍成电视剧，主角方面很难找到与小说里的主角形象百分百吻合的人。
但是虞曦，让她有一种比小说里的女主更完美的感觉，她指的是外貌上。
假如她的身高再少那么三四厘米，那简直就是她小说女主的plus版。
牧岚一根食指勾着咖啡杯的耳朵，凝思的看着虞曦。
她比她小说里的女主高点是没错，但呈现出来的感觉倒也没差多少，芊盈高挑，不算违和。
大约有四五分钟的时间，牧岚只盯着虞曦，保持缄默。
但随着她沉默的时间拉长，她脸上的表情便越严肃慎重。
虞曦也不说话，或抿口咖啡，或仰起脸坦率的面对牧岚的目光。
“你明天有时间吗？”
终于，牧岚开了口，面色恢复了之前的散漫，声音亦是随性。
虞曦点点头。
见虞曦就这么点了头，牧岚不免侧目。
在娱乐圈浸淫多年，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但虞曦这样的，牧岚还是头次见到。
她发现她竟然看不懂她，对她的想法完全摸不透，极大的勾起了她对她的好奇心！
牧岚停了停，低头，伸手拿过放在另一张椅子上的包，打开，从里抽出一张名片。
把包重新放回椅子里，方才将名片递向虞曦：“明天上午十点，到名片上的地址。”
虞曦接过，看了眼。
牧岚名片上的地址是她所属工作室的位置。
“好。”虞曦将名片放进包里的夹层，没有过多情绪的道。
牧岚望着虞曦平静姣好的脸，嘴角再也控制不住的抽了抽。
……
从咖啡馆出来前，牧岚提前跟司机打了招呼，所以虞曦和牧岚走出咖啡馆，司机已经将车停在了咖啡馆外。
牧岚也没再跟虞曦说什么，甚至道别的话都没有，直接跨进了车里。
虞曦表情无波，目送牧岚的车子驶进车流中。
直到再也瞧不见车子的影子，一直保持沉静淡然的虞曦蓦地吸了口气，抓着挎包带子的手一下捏紧，稳重跳动的心脏霎时跟脱了僵的野马怦怦狂跳。
她将另一只手放到左心房的位置，上身微微弓低了分，张唇一连深呼吸了好几口！
天知道，她刚才装淡定装得有多辛苦！
坐在她对面的可是有一万种方法把一个小透明捧成新一代流量明星的造星女王！
而女王很明显是在向她抛橄榄枝，她怎么可能真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如水，毫无波澜？
紧张是真紧张！
但虞曦也不敢报太大的希望，她很清楚，摆在她面前的阻扰很多，她无法无视，甚至不能避免。
且说不定此刻阻扰她的，已然在路上了。
所以结果最终会如何，不到最后，谁知道呢。
……
碰到牧岚纯碎是意外，虞曦今早出来的主要目的是邵巍洲。
没有见到人，虞曦不甘心就这么打道回府，于是在小区大门口斜对面的快餐店找个位置坐了下来，打算来个守株待兔。
未免让人产生自己就是来蹭个座的这样的“误解”，虞曦还特意点了份快餐。
这会儿离中午还有段时间，吃午饭来说其实有点早，虞曦不饿。
一串陌生的座机号码突然闪现在手机屏幕上时，虞曦正数着米粒往嘴里喂。
暂停机械塞米粒的举动，虞曦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号码看了会儿，抓起手机，放到耳边接听。
“是太太吗？”
是王妈的声音。
虞曦诧异的抬了抬眉头：“是我。王妈，您有事找我？”
“太太，那个……您中午回来吃吗？”王妈带着些微小心的嗓音从话筒传来。
“……”虞曦轻顿，“不了。”
“噢……”
“王妈，还有事吗？”虞曦垂着睫毛。
“没有了太太。”王妈说。
虞曦用筷子点着餐盘里的西兰花：“王妈，希希呢？”
“少爷今天应该不会太早回来。也许得晚餐过后。”王妈回道。
“嗯，好。”
“太太，我没什么事了，您忙吧。”
“嗯。”
……
西枫别墅。
王妈背脊挺得笔直，手拿着座机话筒，站在座机旁，后颈的皮肤绷得有些紧。
通话挂断的声响从话筒里拂来，王妈吞了吞喉咙，将座机话筒从耳边拿下，轻手轻脚放回原位，随即抬起眼皮，默默的去看悄无声息站在她侧后方不远的男人。
闻青城双手插兜，俊颜看不出喜怒，英逸的眉宇几不可见的轻压，水般淡然的薄唇抿合着，望着人的黑眸冷冷凉凉。
王妈知道闻青城性子孤僻寡淡还冷酷，思维更是……异于常人。
可知道是一回事，直面又是另外一回事。
没有太太的时候还好，一整天也见不着他一回是常有的事，就也还好。
有了太太，他家神出鬼没的先生出现得是越来越频繁了，光今儿一上午，王妈就见了他四回……若是以后每天都像今天这样……她简直不敢想下去！
其实先生出现也没事，像以前那样当她是空气，日子也是可以过下去的！
问题是，先生不把她当空气了。
不是差使她替她送东西，就是逮着她问话，要不便是让她打电话……
事多她倒是不怕的，怕的是事她照做了，话也老老实实答了，明明没出什么纰漏，可先生瞅着她那冷冰冰的眼神，就跟她犯了什么死罪一样，一缕缕落她身上，跟凌迟似的。
王妈发自内心的觉得，再这样下去，她挣的工资还不够她去看心理医生的！
真的，太难了！
王妈放下电话已经有一阵了，许是没见她动作，闻青城黑睫微动，瞥她。
不料他眼光刚瞥过去，便见王妈惊摄般的抖了抖，头一下埋得更低。
闻青城轻怔，眉头的折痕深了，嘴角抿直，幽沉的眸光在王妈身上停留了几秒，收回目光，朝二楼走去。
直到二楼传来房门关闭的声音，王妈终于如释重负的吐出了几口气。
……
十一点半，虞曦让服务员把她压根没怎么吃，却已经冷透的快餐撤下，重新点了杯奶茶，边嘬边握着手机看剧本。
临近中午，快餐店里的客人越来越多，到最后，后来的人几乎找不到位置坐。
虞曦抱着一杯奶茶占着一个位置一下就显得有那么点不道德。
虞曦不想做一个不道德的人，所以离开了。
从快餐店走出来，虞曦站在路边，咬着牙，眼神颇为忿忿的盯着小区大门口。
她就不相信，他邵巍洲能一辈子待里面不出来！
虞曦在快餐店外不尴不尬的站了一个多小时，从快餐店座无虚席到稀稀拉拉的坐着几个人，也没把邵巍洲等出来。
虞曦也是犟人一个，等不到人，便又折进快餐店坐了下来，气势上隐约有要跟邵巍洲死磕到底的意思。
到下午两点半，快餐店里便只剩下虞曦一个。
虞曦进店时观察过了，这家店的营业时间是早上七点到晚上十点，期间一直营业。
假装没有注意到老板乃至服务员奇怪的眼神，虞曦在位置上坐得一脸坚强。
三点四十，虞曦收到顾兰雁发来的微信，跟她说他今天去了一趟电影学院物色演员，可惜的是没有收获，这会儿打算转战戏剧学院，问她有没有建议给他。
剧本是顾兰雁写的，没有谁比顾兰雁本人更了解剧本里的人物。
只要他的女神白苏苏小姐不往他跟前塞人，虞曦对他选角的眼光还是很信任的。
所以虞曦很干脆的表示没有。
顾兰雁发了一个要你何用的表情包过来。
虞曦贝齿咬住下唇，指腹在手机边沿轻刮了几下，打字：“你去戏剧学院，大概要待多久？”
顾兰雁极快的回：“这我哪说得准！万一遇到好苗子，哥得花时间勾搭不是。”
勾搭可还行？
虞曦白眼都懒得翻。
“问这个干么？”顾兰雁紧跟着又发了条。
“有事跟你商量。”虞曦回。
“什么事？”
顾兰雁回复的速度跟打字不用花时间似的。
“微信里说不清楚。”
虞曦想着微信里不一定说得清楚，便回道。
“今晚你订个时间，地点发给我。我这边结束了就过去了。若是运气好，真遇到好苗子，大不了我领着过去见你，顺便也让你过过目，做个参考。”
虞曦浏览完顾兰雁发来的信息，打了个“好”字，没等她按发送键，一道磁性十足的低音炮钻进了她的耳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