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年前……”
虞曦垂下长睫，娓娓道来，“有个女婴出生了，也许是生来没有父亲的缘故，一直到快五岁，女婴的母亲将她送到福利院，都没有人给她取过名字。她后来的名字，是福利院的工作人员给她取的。”
虞曦对闻青城眨眨眼：“叫虞曦。”
闻青城心口一刺。
难怪他的人只能查到虞曦当年所在的福利院，而她在被送去福利院前的信息，始终找不到调查的切入口。
她没有姓名，自然便没有户口。
黑户，要如何查？
“被母亲送去福利院前，虞曦的世界很小，她的母亲，和一间常年昏暗潮湿的小屋子。她从出生就一直住在那间小屋子里。”
虞曦低下头，“母亲不跟她一起住，她住在那间小屋子外面。虞曦知道，外面跟她住的地方不一样，是亮的。因为每次母亲进来看她，一推开门，屋子外的光亮就会照进来。有些刺眼，陌生，虞曦那时候还觉得害怕呢。”
闻青城攥了拳。
“母亲不太说话，所以虞曦比一般孩子说话得迟些，但母亲不止一次夸她行动力好。因为从虞曦三岁时便能自己穿衣洗漱照顾自己，不用她操心。”
“太小了，记得的东西太少。不过有一点，虞曦记忆深刻。母亲总是在她面前提到另一个陌生的名字，她提起那个人的名字时，眼神很温柔，声音也柔柔的，很好听。她从来没这样对虞曦说过话。”
“虞曦是依赖她的母亲的，尽管她不见得每天都来虞曦的小屋子看她，她还是喜欢她，很喜欢。”
虞曦话锋停顿在这里，十多秒过去，才又继续讲述道，“为什么突然把她送到福利院呢？虞曦在福利院的那几年，每天想，每天想，都想不到理由。”
“奇怪的是，那时候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的事，虞曦后来不想了，那个理由反倒自己就出现在她了脑子里……”
“虞曦在福利院待了几年，有一天，院长忽然把她叫到办公室，指着一个面容慈善的叔叔跟她说，这是要收养她的人，让她跟他回家。”
虞曦双手交握，十指绞了绞，看闻青城：“虞曦便和他回了‘家’，到了那里，虞曦才意识到，收养她的家庭，并非普通家庭，而是财势雄厚的大家族。”
闻青城默然看了眼虞曦搅动的双手，他能感觉到虞曦的紧张。
“是俞市的沈家。”
虞曦出口时，嗓音里藏不住的细颤。
闻青城瞳眸微凝。
沈家，墨唐集团！
“沈伯伯有自己的孩子，整个沈氏家族也不缺子嗣。沈伯伯之所以找到那家并不起眼的小福利院收养我，是因为……”
虞曦吞了吞喉咙，“是因为沈伯伯的孩子病重，辗转数家知名医院，请了无数医学圣手皆无起色，沈伯伯为此焦头烂额，焦虑痛心。于是，从科学上得不到解决办法的沈伯伯，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位玄学大师。”
“大师看过沈伯伯的儿子，便给他提了一个建议，并且信誓旦旦，如若沈伯伯照着他的话做，沈伯伯的儿子，必定会转危为安。”
“这个建议就是……冲喜！”
最后这两个字一出口，虞曦的脸刷地白了一层，望着闻青城的双瞳止不住的颤缩。
她不因为这件往事，感到耻辱。
她只是，在意他的反应！
他那样一个我行我素，骄傲自我的人，能接受她曾是某个男人的童养妻吗！？
不可否认。
在听到“冲喜”二字时，闻青城心下便掀起阵阵惊涛骇浪！
可看到陡然苍白的小脸，紧紧凝着他观察他反应的模样，他只能强力压制着那股疯狂涌动的“风暴”，面无异色的面对她！
没从闻青城脸上看出什么，虞曦瞳孔闪动，低低继续：“关于这一点，沈伯伯接我到沈家第一天便言明了。那之后，我作为沈家的童养媳，在沈家渡过了十年。”
不知不觉，虞曦的主语从第三人称的“虞曦”，变成了第一人称的“我”。
“……也许是巧合，我到沈家不久，大哥的病情就一点一点好转了。”
虞曦语气里夹着一丝松懈。
这丝松懈拂进闻青城耳膜里，却跟尖刺没什么两样！
闻青城深眸暗了暗：“大哥？”
闻青城本不想打扰虞曦的阐述，到底没忍住心底翻江倒海的醋火和……嫉妒！
虞曦一怔，翼翼的打量闻青城的脸，没在他脸上看到异常，方讷讷的说：“沈伯伯的儿子，沈……”
“沈遇之！”
在虞曦说出“沈遇之”三个字前，闻青城抢先道，仿佛连从虞曦口里听到这个名字，也是极不愿意的！
虞曦：“……”
闻青城还是那副面无波澜的样子。
而且，沈遇之毕竟是沈缙渊的独子，墨唐集团的总经理，闻青城知道他，并不奇怪。
虞曦便没多想，轻点了点下巴：“沈家的身份和地位，如果被爆出童养媳的消息，势必会引起不小的轰动。为了防止隐患，我在沈家的身份除了沈伯伯信任的人，没有人知道。”
“也是为了不让外界对我的存在过多揣度好奇，所以在大哥逐渐好转之后，我便被沈伯伯送到了潼市，沈伯伯弟弟家。上学在潼市，假期则回俞市小住。就这样，过了十年。”
沈缙渊的弟弟？
呵。
不就是沈顾的父亲！
原来，她和沈顾不是大学期间才结识，而是从她十岁那年，两人便认识，且住在一起了！！！
好一个青梅竹马！
闻青城只觉得那股“无名火”快烧到他嗓子眼了！
突然之间！
闻青城理解了虞曦为什么非要他签那个东西的原因了！
她倒是真敢跟他坦白！
“五年前那件事如果没有发生，我现在或许仍然是沈家的童养媳……”
虞曦扫了闻青城一眼，小声说。
闻青城看着虞曦。
如果不是想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他现在能封了她的嘴！！
虞曦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在继续说接下来的话前，又看了闻青城一眼。
主要是，他情绪稳得让她……惊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