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我刚说的要求，镜头再过一遍。来吧。”
马韦良收回目光，沉甸甸道。
这场戏是陈婉怡和剧中饰演贵妃的演员的戏份。
导演话音一落，陈婉怡嘴角意味深沉的勾了勾，似是而非的凝了眼虞曦，走到指定位置坐下。
拍摄过程中，除却导演宏观把控外，工作人员以及围观的人等皆不允许出声。
宫静祎走到虞曦面前，目光隐隐浮着几丝关切看着她，然后拉住她一只手走远了些。
虞曦低头，不动声色扫了眼宫静祎在她手上那只手。
“小曦，剧组人多嘴杂，普普通通一句话一件事经过大家的口，传来传去就变了味道。不过咱们这个圈子最不乏流言，过不了多久大家就忘了。你千万不要被影响。守住自己的本心就好了。”
宫静祎一副贴心好友的模样，一番话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若然虞曦仍是大学那个虞曦，就信了她的好意了！
虞曦心下冷笑，面上却懵懂，不解道：“静祎，是不是我刚出去之后发生了什么？怎么我一回来大家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宫静祎盯着虞曦，叹息：“刚才制片人来找你的事，也不知道被谁调油加醋的给传播了出去，又不知道是谁妄加揣测，说你，说你和制片人有什么见不得的交易……现在整个剧组都传遍了，连导演都知道了。”
“大家竟然这么传？”
虞曦露出一副难以理解和惊讶的表情，有些委屈和无奈说，“我和制片能有什么交易？今天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以前根本就没见过……”
“人多的地方就是这样，黑的也能说成白的。”宫静祎的语气颇有点深受其害的意味。
虞曦远远的瞟了眼拍摄现场，长睫微微一掩，无助的低声说：“早就听闻，马导最厌恶演员不走正途，利用潜规则出卖自己博上位，他觉得就是这些个不务正业的人带坏了影视圈的风气……看马导刚才看我的样子，怕是以为我真是那样的人。马导在电视剧导演这块的地位，就跟电影导演翟司默一样影响盛大，不可替代。我若是留给马导这样的印象，传出去，谁还敢找我拍戏？”
宫静祎眼廓在虞曦看不见的地方缩了缩，压低声音安慰：“你也别想得太遭了。这些终究是谣言，马导也不见得就信了，或许只是心中有疑虑吧。你找个机会跟马导解释解释……”
话到这儿，宫静祎顿了顿，道，“这样吧。今天拍摄结束，我做东请马导吃饭，你也来。到时你好好跟马导解释解释，成吗？”
“怎么好意思麻烦你……”
“小曦，咱们是好朋友，跟我这么见外？”宫静祎责备的嗔瞪了眼虞曦。
虞曦还是有些犹豫。
宫静祎眯眯眼，拉了拉虞曦的手：“好了，就这么说定了。”
虞曦右眉不明显的挑动了下。
……
接下来的这场戏，是虞曦和陈婉怡的对手戏。
陈婉怡饰演的陈婕妤，与宫静祎和姜忆雪是同年的秀女，她与当时受宠的殷贵妃是亲表姐妹，背景深厚。
因此她一进宫便被封为美人，而宫静祎和姜忆雪饰演的“闺中密友”皆只是才人，比陈婉怡低了一阶。
而陈婉怡进宫不久，就被擢升为婕妤，一时盛宠无双，本就傲慢的性子愈发轻狂、目中无人。
再后来宫静祎得到圣宠，继她之后也升了位份，封为美人。并且皇帝大有独宠她一人的趋势，引得陈婕妤疯狂嫉恨，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只是，宫静祎毕竟是皇帝的宠妃，陈婕妤再嫉妒，也不敢说杀就杀了。
在这样的背景下，身为宫静祎贴身侍婢的虞曦与陈婉怡狭路相逢。
陈婉怡不能拿宫静祎怎么样，但宫静祎身畔的一介小小宫婢，她还是能随意拿捏的。
为了表现陈婉怡对宫静祎的憎恨，以及性格上的跋扈，在这场戏里，虞曦不仅要挨陈婉怡一巴掌，还得被陈婉怡的婢女掌掴……
开拍前。
化妆师正在给虞曦简单补妆时，陈婉怡领着剧中掌掴她的演员捏着剧本摇晃着走了过来，说是开拍前的最后一次对戏。
说是对戏，也不过是简单的对对台词，陈婉怡的台词全程毫无感情，就跟闹着玩儿似的。
虞曦也不说什么，神情淡漠。
末了，陈婉怡看着虞曦，用就事论事的口吻道：“虞曦，那我扇你那巴掌，我来真的了。”
虞曦不是不知道，一些要求高的演员以及大部分的导演，为求真实性以及呈现出来的效果更有渲染力，扇耳光的戏份都要求动真格的。
虞曦不说自己有多高的职业修养和信念感，但出自她本人而言，她是真的喜欢演戏，为了戏，她愿意去冒险，以及做出牺牲。
可是前提是，她内心是信任的。
然而她不觉得陈婉怡值得她信任！
说是一巴掌，陈婉怡若是有心针对她，一巴掌的戏她可以NG十来次。撇开NG不说，她全力扇她一巴掌就够虞曦吃一壶的。
更不用说，接着还要被掌掴！
这场戏下来，她是不是得去韩国一趟！？
“虞曦，你从电影学院毕业后就没拍过戏，所以你不知道现在影视剧在这方面都要求来真的。你放心，咱们配合好点，争取一条过。”
陈婉怡挑高眉说，盯着虞曦的眼神总似藏着千万条毒计一般透着阴毒，给人一种真活在后宫争斗的妃嫔的感觉。
虞曦眉心冷然凝了凝。
……
果不其然，开始拍摄时，导演便放出话，要求真打。
马韦良业界名声很好，除了他性格过于刚直外，对于他的业务能力，皆得到与他合作过的演员一致好评。
所以尽管马韦良觉得虞曦品行不端，也不会在拍摄过程中故意为难虞曦。
看来，这场戏不动真格是不行了！
开始拍摄，演员纷纷进入角色。
在扇耳光之前，一切都很顺利。
照这样下去，说不定真能不NG一条过。
然，虞曦知道，陈婉怡绝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光明正大朝她脸上扇巴掌的好机会！
“下贱东西，谁允许你用这对污秽的眼睛看本宫的！”
啪——
一巴掌狠狠拍到了虞曦左脸上。
当下，虞曦只觉得耳朵都嗡嗡响了几下，左脸火辣辣的，疼得她想扇回去！
虞曦强忍住，接着演，双膝往下，惊惶下跪。
“卡……”
导演却在这时喊了卡，“怎么回事？婉怡你手上的戒指好端端的怎么掉了？！”
虞曦拧紧眉。
“马导真是对不住，戒指大了，戴在手上有些松动，方才入了戏，一时没注意……”
陈婉怡说着，忙顿在虞曦面前，歉疚说，“虞曦，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虞曦抬起眼皮，眼眸里一丁点情绪都没有，直直盯着陈婉怡背着导演那张毫无一丝歉意的脸。
拍摄现场外围。
姜忆雪抱胸，抬着下巴看着化妆师给虞曦补妆，以遮挡她左脸上再明显不过的五根手指印，嘴角疯狂上扬。
站在姜忆雪身旁不远的宫静祎看到，眼底闪过一抹不着痕迹的讥笑，朝导演走了去。
姜忆雪望着虞曦和导演的方向，宫静祎一走过去，她不可能看不到。
姜忆雪短暂的从虞曦身上收回目光，凝目看着宫静祎和导演低语。
不知宫静祎说了什么，导演皱眉盯了眼虞曦，点了点头。
姜忆雪抿唇，双眼眯紧，若有所思。
宫静祎走了回来，似乎打算直接离开。
姜忆雪眼波快速一闪，急忙跨了两步挡在了宫静祎身前。
宫静祎意外。
“静祎，你刚跟导演说什么呢？”姜忆雪倒是直接，开门见山问。
“……”
宫静祎愣了愣，莞尔，轻声说：“你也知道刚才有关小曦的流言，小曦担心导演误会她，想当面跟导演解释清楚。所以我便替她约了导演晚上一起吃饭。”
“吃饭？”姜忆雪一顿，斜视宫静祎，“在哪儿？”
“……”
……
许是不想刻意针对得太明显了，在第三次NG后，通过了。
虞曦同半张脸挨了陈婉怡四巴掌，又被掌掴了几巴掌，左脸直接肿了，嘴角隐隐能尝到血腥味。
虞曦一双眼冷如寒冰，她低掩着睫毛遮住，不去看结束后便冲到机位前缠着导演看回放的陈婉怡，便要离开。
“小曦。”
虞曦步伐停顿，掀起睫毛，眸光平静的看着朝她快步走来的宫静祎。
“天啦，你的脸怎么肿得这么高，看着都快出血了！”
宫静祎低呼，满目震惊。
“没有你看到这么的严重，是我皮肤的原因，稍微一碰就容易留下印记。”
虞曦紧盯着宫静祎，淡淡说。
对上虞曦这样的眼神，宫静祎眼波控制不住的一闪，眼皮向下低了低，小声说：“看着太让人心惊了。”
“是吗？”虞曦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左脸，指尖一碰到，便刺辣辣的疼，但虞曦没有表现出来，眉目间全是风轻云淡。
宫静祎嘴唇也抿了下，过了几秒，神色莫测，低低道：“要是其他女人像你这样，早就担心得跑去医院看了，生怕在自己脸上留下什么疤痕……你总是，这样不同。”
不同？
虞曦盯着宫静祎的脸，没接话。
很快，宫静祎换了副神情：“我跟导演说了，晚上请他吃饭的事，他答应了。在xxx餐厅，八点，别迟到了。”
虞曦恬静的笑：“你特意为我安排的，我当然不会迟到！”
……
今天的戏在巴掌中结束，虞曦回到化妆间，换下衣服，便拿着包离开了影视城。
回公寓前，虞曦在药店买了一支消肿祛瘀的药膏。
回到公寓，虞曦拿起一对公仔分别亲了亲，声音极低极温柔的说：“宝贝们，我回来了。”
之后，虞曦才去了卧室。
坐在梳妆台前，虞曦盯着镜子里自己那巴掌肿成猪头的脸，嘴角抽搐。
深深吸口气，虞曦拿过包打开，从里摸出药盒，拆包装。
还没拆开，手机在包里震动了起来。
虞曦拿出手机，视线触及到屏幕，双瞳蓦地一亮，急不可耐的放到耳边接听。
“哇，麻麻，麻麻，你好乖噢，这次好快就接惹，你想我惹对不对？”
这甜甜糯糯、奶声奶气的小嗓飘进虞曦耳膜里，仿佛无数温暖轻盈的羽毛拂过她的心尖，叫虞曦一颗心禁不住软陷，生出无限温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