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城不知什么时候进来,舒洛只觉得身边一个暗影,随之肩膀被人握住。
她听到他温润带着戏谑的声音在耳盼响起:“如果江先生这次不来的话,怕是下次见面你应该称她为‘汐夫人’了!”
他仿佛一只受伤的困兽,不敢置信地狠狠盯着她,满身的伤口,伤口处是血淋淋的一片,她不敢再去看他,她从来没想过去伤害他,从来没有。
他侧身而过。
再也没看她。
像一阵寒风。
在身边飘无声息却留下一阵冰冷刺骨的凉意。
心头有千万种喊住他的声音,可是,如鲠在喉!
她的凌川哥哥...
再见!
再也不见!
舒洛瘫软在地,她从不知道,这种和他诀别的痛,竟会再次上演,时隔这么多年...依然锥心刺骨!
汐城揪心:
原来她所有的坚强都是假象,原来她所有的放手只是逃避,原来她所有的难以接近是因为心里始终住着一个人!
他苦笑,这种比直接拒绝他,更让他难以承受。
可是,他看着她,那么伤心,心里那股悲凉竟比不过心疼她!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还有更大的噩耗紧接在后——
村长慌忙来通知他们,县医院里派人过来,说江凌川遇到山上的流石,车毁人危!人在医院躺着,但是县医院医疗资源匮乏,根本不足以再为他做进一步的治疗!
舒洛当场晕眩过去!
等她再醒来时,人在医院躺着,旁边坐着的人是汐城。
她的第一句话是:“江凌川怎么样了?!”
汐城听后眼底闪过一抹苦笑,却依然笑着安抚她:“还在昏迷,已经联系到他家人那边,据说他们联系了军用飞机,放心,他会没事的!”
舒洛脸色苍白,喃喃自语:“我要去看看他...”
她说着,掀开被子就准备下床。
汐城拦住她:“医生说你的低血糖很严重,你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呢,先吃点再去吧!”
床头柜上放着他买的粥,还有些水果。
舒洛匆忙扫了一眼,却固执地要起身:“我就看一眼,我回来再吃!”
他没再拦住她,任由她瘦弱的背影,几乎是踉跄着跑向那个地方。
拦不住的,他知道。
江凌川在重症监护室躺着,整个人被纱布包裹着,插满了管子,医生护士不让进,她就趴在玻璃上往里面看......
突然间,就泪流满面。
胸口就像是被自己硬生生地捅了一刀!
如果不是她执意要他离开,他就不会出事。
如果不是她说那些话中伤他,他就不会出事。
如果她能留下他吃一顿饭,那么,他现在一定还好好的!
都是因为她,所以他躺在那里昏迷不醒。
葱白的手指被指甲抠破,有血液渗出来,她浑然不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可是她说再多次,他会醒来吗?
经过的护士看到她的样子,被惊吓住:
“小姐,你没事吧?”
舒洛一刻不离地盯着病床上躺着的身体,对外界一点反应都没有。
护士有些为难的看着她,不确定她是否需要帮忙。正在犹豫之际,一不小心瞄到身侧,不远处有个男人在那站着,高瘦而挺立,疲惫却深情!
她若有所思的对着那人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她在重症监护室门边站了多久,他就在她的身后方,看了她多久。
直到她的体力不堪重负,直到虚弱的她被一阵匆忙的推搡,推倒在旁——
她知道救他的人来了!
有好多医生,还有军人!
身影重叠,迷乱入眼。
......
醒来的时候,汐城告诉她,她昏迷了两天。
医生都觉得惊奇,她身体很好,只是低血糖而已,不知为何却是整整两天都在昏睡着。
窗外的阳光很刺眼。
她眯起眼,原来县医院的绿化做的是很好的,放眼望去都是些四季常青的树木,郁郁葱葱。
她做了梦,梦里面,她与江凌川生了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他们是一对龙凤胎,梦里面她好幸福...
所以,她应该是太贪恋梦里面那虚无缥缈的幸福,所以才久久不愿醒来的吧!
江凌川当天就被转送到了江州,听医院里的人说,那个场面,简直堪比国家领.导人,军用飞机、一长排的豪华汽车、成群的专家团队......
小地方的人,没怎么见过世面,这件事被他们口口相传,当成了是一件崇高无比的事来做宣传!
他,应该会没事的。
她这么告诉自己。
日子还是按部就班的过着,就像从前一样,潜意识里,她一直告诫自己,江凌川从来没有来过,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意外,他现在还健康的好好的活着!
直到有一天,江凌川的母亲张恺燕找到她。
她从一辆黑色的轿车里面下来,曾经书香气质浑然天成的她,大半年不见,竟然老了这么多!
舒洛堪堪开口:“阿姨。”
张恺燕泪如雨下,抱着她痛哭不已!
舒洛不好的预感特别强烈,她不想去想象发生了什么事,到底还会有什么事能够让一名曾经的大学教授,如此不顾及形象的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
她不敢想,不愿意想。
“阿姨...你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事?
舒洛苍白了脸,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的声音在不可抑制的颤抖。
“洛洛!”
张恺燕泪眼朦胧。
“求求你去看看他,去看看凌川!”
舒洛红了眼:“阿姨,他...”
张恺燕绝望的摇摇头:“他醒了,却不吃不喝,睁着眼睛,却仿佛谁也看不到,每天就靠着营养液维持,阿姨求求你,去看看他!!”
原来,没事啊。
舒洛听到了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的声音。
“阿姨,你先别急。”
她扶稳她,好心将她带到屋里,坐下。
张恺燕面容憔悴,整日整夜的为着儿子担心,还不远千里赶过来。
“阿姨,您的意思就是说,江凌川他现在已经醒过来并无大事了是吗?”
张恺燕满目愁容:“醒过来是没错,但是...他现在跟没醒又有什么两样呢?!不管我怎么叫他,他都没有反应,医生说,可能是创伤性综合症,可是医生也没有办法拿出治疗方案出来,最好的医生现在是他自己!”
他要是完全配合医生的方案,完全不会像现在这样!
舒洛沉默,她并不好受。
“洛洛,阿姨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阿姨跟你保证,阿姨以后再也不插手你们的事,你们相互喜欢就在一起好了,阿姨不会反对的,现在阿姨就是想拜托你去看他一眼,去劝劝他!”
舒洛:“......”
见她面露难色,张恺燕慌了:“洛洛,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的话?”
舒洛连忙摇头:“不是的!”
可是心里到底还是讶异,她竟然这么快就松了口。
“洛洛,凌川这样下去他会受不了的!阿姨真的没有办法了!”张恺燕声泪俱下。
舒洛咬唇,低下了头。
“阿姨,您会接受一个不会生孩的媳妇吗?”
张恺燕震惊:“洛洛...你?”
舒洛难堪的苦笑:“所以,我不想再去打扰他,如果我答应去了的话,是不是还会给他一种我还在乎他的意思?凌川哥哥很好,我希望他以后可以找到一个很爱他的人,我...只会拖累他!”
张恺燕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得来的是这样的结果!
如果是这样,就算儿子再喜欢,她也不能断了江家的根!
“洛洛...”张恺燕迟疑:“如果可以...”
舒洛打断她:“没有如果,我们都了解凌川哥哥的性子,他是您儿子您知道的,他不会善罢甘休,既然断了,那就再也不要有任何关系!”
张恺燕看着她一脸的坚定决然,看上去似乎毫不留情面,但是只言片语里,她看到了她那颗赤诚之心!
“洛洛,谢谢你!”虽然失望而归,但是她感谢她的坦诚。
舒洛垂目,用一抹浅笑掩饰眼底的那一份落寞。
她能做的,就是永远再不见他。
车子驶离。
消失在尽头。
汐城走过来,看着远处:“他是个很成功,同时也是一个很幸运的人!”
舒洛抬头不解:“什么意思?”
汐城却不再解释,笑了笑:“今天我来做手擀面吧,口感筋道滑溜,北方人必备技能之一!”
舒洛也不纠结他话里的意思,笑着应和道:“盛情难却,有劳了!”
他走进厨房,她转身。
各自回过头去,两人嘴边的笑意瞬间消失。
汐城染上嘴边的是说而不得的苦笑,而舒洛,是落寞?是悲凉?
她在想他,担心他,着了魔一样。
终于知道他醒来了没事了,可是为什么又不肯吃饭?
以前总是他教训她不懂事,不爱惜身体,不好好吃饭,现在角色互换,变成了他开始不吃饭,变成了她还在远方挂念!
好想见他一面,看到他没事,那颗心才会安定下来。
她走进厨房,态度略显迟疑:“汐老师,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汐城背影一顿,过了很久之后才回过头来看她,嘴角是刻意弯起的微笑:“想做什么就去做,这里有我,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