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澜咽了口口水，盯着厉庭深的发顶怔忪。
厉庭深替慕澜穿好了高跟鞋，再抬起头，他眼珠像点了一颗钻石的黑玛瑙，闪亮又璀璨。
慕澜喉咙紧了紧，有些口干舌燥。
厉庭深，“还不站起来？”
慕澜讷了一下，“嗷”了一声，像屁股上点了火箭，蹭的站起来。
她低着头。
厉庭深只能看见她饱满的额头，喉结滚了滚，“算了。也很晚了，你回酒店吧。下次再有机会你再见湛湛也不迟。”
这话出乎慕澜的预料。
她以为厉庭深还会再“邀请”她去看看孩子。没想到他却临时又改了主意。
厉庭深一本正经地抬了抬手腕，看着手表上的时间，食指敲了敲表上的玻璃，“有些晚了，我还要去看湛湛今天功课做得怎么样。我就不送慕小姐了，先走一步了。”
慕澜抬起头，张了张嘴。完全难以置信。
厉庭深看着慕澜惊愕的表情，脸色淡淡，仿佛刚刚自己说的只是今天晚饭吃了什么的泰然自若。
说完，厉庭深转过身要走。
……
慕澜站在原地，看着厉庭深的身影越变越小，莫名来气。
上次从桃园镇分开，明明也是她提议的；拒绝两人有过多的联系，也是她提议的。可为什么当厉庭深真做到了，她心里这么不痛快呢。
慕澜有些不懂自己在想什么。
她跺了跺脚，最终一狠心，还是追了上去。
厉庭深比她先下的另一部电梯，慕澜等了三分钟，才等来另一般电梯。等她炮到大厅的时候，哪里还有厉庭深的影子。
有些气恼，她忍不住努努嘴不想追了。但心里又不甘心放弃，继续跑出酒店大门，一直跑到酒店正对着的花坛边上。
她在原地杵了一会，听见了一串汽车的喇叭声。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耳朵一热，下意识地循着声音侧过脸，果不其然，就看见厉庭深倚靠着车头，半坐半站着，一腿搭在另一条腿上。
厉庭深轻轻笑了声。
声音和山涧的水一样，淙淙的。
他吐了个眼圈，烟雾袅袅里，他的神情又慵懒又愉悦。仿佛在说，我就知道你会跑过来的样子。
慕澜握了握拳。
他从一开始说什么要回去了，要给湛湛温习功课啊，其实都是说说的吧。一边用厉湛湛吊着她，诱惑她跟他走，一边却又说要自己回去将她扔在原地。
他把人钓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又能让人忍不住想倒贴过去。
慕澜有些不愿意走过去了。她才不想跟着他的套路走。
厉庭深站在原地，唇角像被春风拂过，微微扬起。他掐了烟，望着她的眼睛，一步步走到慕澜跟前。
离得近了，厉庭深的声音跟他身上的烟味，一块刺激着慕澜的感官。
他笑，“没有话要和我说？”
慕澜没好气，“没。没什么话好说的。”
厉庭深笑得更深邃了，“真的？”
“假的。你全家都假的。”
慕澜表情有些委屈，厉庭深不想逗她了，问，“跟不跟我走？”
慕澜摇头，“不跟。我才不跟你回去呢！”
厉庭深，“……”
他想，她现在真的是和大学那会的脾气一摸一样。
厉庭深捞过慕澜的手，也不管她愿意不愿意，拽着就往车那边走。
慕澜噘着嘴，瞪他一眼。
其实厉庭深牵着她的手，也没有用大力，慕澜想挣脱也不费劲。
慕澜没挣脱。
她歪着头，“我还没和姜瓷说再见呢！”
厉庭深侧眸，“说什么？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慕澜，“……”
四周的夜色有些浓稠，有些静谧。
慕澜余光扫了眼厉庭深的侧脸，再一次莫名口干舌燥。想到什么，她忽然说，“那个石华楠，你认识吗？”
厉庭深想起些往事，皱了皱眉，“不认识。”
慕澜看他表情不太对劲，但也没戳破，只轻应了声“哦”。
……
下了车，慕澜视线扫了圈景日方。
厉庭深解释，“你以前在这住过。”
“啊？和你一起吗？”她问得有些自然。
厉庭深开门的动作滞了滞，“嗯。”
慕澜想起什么，“对了，湛湛她。她今年几岁？”
厉庭深打开门，让慕澜先进去，“七岁。”
“那我和你大学毕业之后就住在这儿了？然后生下了湛湛？”那些不好的事情慕澜都不记得了，自然也不记得自己坐过牢，“我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厉庭深开灯的动作顿了顿，良久，才说，“不记得也没关系。”
慕澜本来想问为什么他们在一起住了四年还没结婚，又陡然想起前些天刚知道自己在婚礼上还拒绝了厉庭深。她皱了皱眉，忽然想起今天同学会的时候有人说她杀过人还坐过牢。
慕澜背脊突地爬上一阵冷意，“庭深……”她犹豫了一下，“我是不是杀了人，还坐过牢？”
厉庭深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常年备着的女士家居鞋，递给慕澜，一边说，“没有。你没有杀人，你只是正当防卫。是大家误会你了。”
慕澜看着一双刚好合脚的鞋子，眼睛有些热，忍不住自己打岔了话题，“这双鞋，是我以前穿的？”
厉庭深自己也套上了家居鞋，“嗯。”
静了静。
厉庭深低着头，却用无比认真又专注的声音说，“阿澜。”
“嗯？”
“相信我。我一定会帮你讨回公道。”
……
厉庭深带慕澜上楼的时候，厉湛湛早就在保姆的陪伴下关着灯睡着了。
小姑娘睡得很香，闭着眼睛嘴角也是弯的。
慕澜有些感慨，“我有时候总是做恶梦，梦见我在一个只有墙的，像监狱一样的地方，生下了一个孩子。孩子躺在一滩血里，没有呼吸，也不会哭。有时候我又会梦见自己在沙滩上，在腹痛，然后流了一滩的血，孩子却死在我肚子里了。”
她顿了一下，温柔地看着厉湛湛，继续，“没想到我的孩子长得这么好。”
厉庭深拍着她的肩膀，目色沉沉。
“谢谢你，庭深。谢谢你把她养得这么好。”
厉庭深摸了摸她的发顶，“她也是我女儿。”
“我知道。所以我谢谢你。”
“嗯。”
“我们出去吧。不打扰她睡觉了。”
……
出了厉湛湛的房间，外头走廊暖黄的灯光一下子披散在两个人的肩头。
气氛有些尴尬。
慕澜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手机，“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厉庭深深明大义，“嗯。慢走。”
慕澜张了张嘴，仿佛在惊讶他竟然没有客套一下挽留她，或客气一下说要送她回酒店。
厉庭深退了半步，人靠在乳白色的墙壁上，神色淡淡，“记得把鞋子放回鞋柜。”
慕澜听他这么说了，忍不住咬了咬牙，下楼打算自己回酒店。
慕澜心里有气，但是又没法发作，只好重重地踩楼梯，发泄内心的不悦。
走了没两步。
脑后就传来厉庭深的说话声，“阿澜……”
慕澜脚步顿了一下。
他继续，“这里很难打车。”
慕澜闻言，脚步声踩得更响了。她咽了口口水，心想等会儿实在不行就让姜瓷来接。
厉庭深双手抱臂，“姜瓷和你们导员拼酒，喝醉了差点被你们导员占了便宜，被江宴带走了。这会儿要么睡得不省人事，要么要忙着……”
他顿了一下，“造孩子。”
慕澜脸色先是铁青，又慢慢涨红。她脚步不动了，半晌，忽然像是吃了炸药一样，蹭蹭蹭地跑回厉庭深跟前，揪着他的领带，又是委屈又是气愤——
“厉庭深！你个混蛋！明明是你用孩子诱惑我回来的！说什么要走，结果就在酒店门外等着我乖乖地跳进你的圈套跟你走，明明早就知道我不好离开，不先告诉我还带我回来！厉庭深你这个没良心的！就你最聪明，你就可以把我当傻子玩弄是不是！”
说着说着慕澜没多少力道的拳头就砸在厉庭深的胸膛上。
厉庭深叹了口气。
他声音温温淡淡的，但是充满蛊惑和抚慰，“所以。阿澜，今晚不走好吗？”
还带着一点，祈求。
慕澜压着脑袋，不看他。
他一手握住她的腰，将她和他的位置对调。
他将她抵在墙上，半矮着身子，额头碰上她的额头，鼻尖对上鼻尖，他望着她的眼睛，轻声地说，“不走？”
她别开眼。
他手掐住她的下颚，摆正她的脸，强迫她看着他，“说话。还走不走？”
慕澜紧闭着嘴巴，不说话。
厉庭深想要得到的回答，是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得到的。
他气息扑打在慕澜脸上，一下一下地，让慕澜脸上的绒毛都被刺激得竖了起来。
她还是不肯说。
厉庭深忍不住笑，“你个小没良心的。你以为要是不用点手段逼逼你，你会心甘情愿跟我回来？”
慕澜睫毛动了动，“……”
厉庭深觉得她这模样煞是眼熟可爱，忍不住在她唇瓣上啄了一下，说，“还生气？”
慕澜条件反射地摇摇头。
厉庭深笑容更深了，嘴巴再一次贴上慕澜的唇齿。
厉庭深一腿顶|开慕澜的双腿，一手摁着她的后脑勺，一手托住她的臀部，让她双腿圈住他的腰。
慕澜嘤咛了一声，有些抗拒地推了下他的胸膛。她明明觉得自己应该反抗些什么，应该推开厉庭深的亲热。但是她又无法推开。
厉庭深一脚踢开了他的卧室门，将慕澜拥吻着放倒在床上。黑漆漆地眼睛望穿她的灵魂，直直抵达她的内心深处。
他俯下身，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慕澜顿时整个人都软成一团的春水。
夜色浓稠，让人的意识晕乎乎的，摸不清方向。
厉庭深的胸膛就像一团火焰，而她就像一捆干枯已久的稻草，只要一点火星，她已经自然而然地被点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