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浅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微微抬起了下巴,眸光望向了站在一边保持沉默的唐榛,"你家上司的好兄弟不是在那么,找他劝劝吧,比我管用。"
徐昊来时就看见唐榛了,顾莫白是自己呆不下去了,一连好几天慕浅都没来看过他。
慕浅这几天应该都是住在医院的,每一次顾莫白开启的追踪定位,显示的都是在医院,但是那个他日思夜想的女人,就是没有出现在他的病房过。
现在让他下来找慕浅,无非就是想留一点余地,也给慕浅一次负荆请罪的机会,这要是慕浅没请上去,反倒把不相关的人请上去了,他以后也就不用在顾莫白手底下做事了。
徐昊应付的转头看了眼唐榛,然后又把视线投向了慕浅,他的唇角上挂着笑,"夫人,您知道的,Boos想见的人是您。"
"但是他怎么会知道我在这?"
女人的声音三分疑惑七分陈述,徐昊的眸色一闪,慕浅的视线对上来,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倒映着他略显僵硬的脸庞,"顾莫白,跟踪我?"
她在医院的事情,基本上没人知道。
出了阮康的病房她都是戴口罩的,这些日子也没碰见过什么熟人,就连负责她的主治医师,她都是请求帮忙,别把她的行踪泄露出去。
但是徐昊却上门来找她了。
不是质疑顾莫白在t城的势力,但有的时候,她真心觉得,她的一举一动他都十分清楚。
要么就是顾莫白真的权势通天,不用出门都能把她的事情了解的一清二楚,要么就是……他跟踪她。
徐昊从唇角上扯出一缕笑,"怎么会,Boos想查一个人在哪是很简单的事情,不需要跟踪。"
慕浅没有理他的反驳,凉凉的笑着,"我跟他名存实亡的婚姻关系,你应该是知道的吧,来找我去帮忙,我只怕会适得其反。"
"夫人不去试试,怎么知道是适得其反,还是尽如人意?"
慕浅看他,并没有想跟他把话聊下去,从F市回来,她选择避开的人只有一个,就是顾莫白。
她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跟以前做个了断。
彻彻底底的结束。
不论是跟顾莫白的,还是跟顾夫人的,都应该到了要了断的时候了。
"我之前给你的上司寄过文件,相信这段时间他已经收到文件了,那里有我想跟他说的话,我对他什么态度,他只要看到文件自然会明白的,所以……"
慕浅的目光望的极远,幽深宁静,"你不要再浪费力气,跟我说一些有的没的。"
……
阮欢没有走出病房,病房的灯就亮了。
在徐昊离开之后。
慕浅跑进病房,阮欢已经哭成了泪人,手一直死死的攥着阮康的,"爸,不要这样,爸……"
医生护士匆忙赶过来,一波人把阮欢和慕浅挤到后边,慕浅护着阮欢,但阮欢几乎是失控的,激动又压抑,痛苦的难以自持,慕浅怕她情绪太过激烈,伤到肚子里的孩子,但有些保护的动作尚未实施完成,那个一直站在墙边的男人已经用力的握紧了她的肩膀,将她往怀里带。
继而带出了病房。
阮康身上一直插着心电图的管子,在关上房门的那一刻,阮欢看见那个心电图成了一条直线,听到医生冷冷的发出指令,准备电击,她浑身的血液都冷凝住,动也不敢动。
实施急救,一分钟都是跟死亡在争抢,慕浅的手心攥紧,捏出了冷汗,阮欢整个人瘫在唐榛对怀里,一双漂亮灵动的眼睛呆滞着,细长浓密的眼睫上还沾着泪珠,一分一秒都感觉像是过了几百个世纪一般,漫长的令人觉得可怕。
最可怕的是不知道过了多久,护士拉开的病房门,医生用着悲伤的语气,低垂着头,跟阮欢说:"我们尽力了,请节哀。"
八个字,很短的一句话,慕浅的身子一软,也险些没站稳。
阮欢手握成拳,眼睛里泛起了雾气,她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但任何话语都说不出来,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昏迷前,她听不见唐榛和慕浅喊她的声音,满脑子转的都是--"请节哀。"
阮欢醒过来后,距离阮康逝世已经两个多小时了。
唐榛陪在她的身边,见她睁开了眼睛,冷硬的脸部线条微微转圜,"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阮欢看他,"我爸呢,他在哪?"
唐榛的面色一凝,突然就安静下来。
阮欢眼眸一震,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像是个时刻会破碎的瓷娃娃。
"阮欢,"唐榛将她紧紧抱住,"你还有我。"
阮欢没推开他,一向明媚的眼眸,此刻只剩下空洞。
阮康迟早会离开的。
他的病是晚期,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比较幸运的了,阮欢伤是伤,但好在身边还有许多人陪着,劝慰着,不至于太过痛苦。
更何况她还怀着孩子,就算是慕浅拦不住她,唐榛也会想尽办法让她多休息和吃东西的。
阮康下葬的那一天,刚好是秋分。
换季的时候,雨水总是下个不停。
唐榛没阻止阮欢送行,雨伞时刻替她撑着,自己被雨水打湿也毫不在意。
自阮康离世以来,阮欢基本上没说过话。
除了醒来的追问,以及丧礼上必要的客套和感谢,基本上她都低垂着眉眼,一句话都不想说。
慕浅跟她说话,她也没有搭理,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见。
顾莫白也来送行,他的身体还没有恢复过来,腰间都还缠着纱布,俊美的面色隐隐有些发白。
慕浅站在第一列,视线一瞬不瞬的凝在墓碑上,小脸似乎又消瘦了不少,嫣红的唇抿着,直至丧礼结束都还保持着沉默。
她没看见顾莫白,再次看见顾莫白的时候,是在九月二十的那一天。
他住院满一个月的那一天,慕浅回了趟别墅。
她的东西不多,大都是顾莫白帮她买好的,这个家也是他布置好的,包括床单的颜色,窗帘的质量,她就没费过心思。
说起来,这段婚姻对顾莫白可真不公平。
处处都彰显着他对她的好,也同样的,处处都充斥着她的冷血无情。
对这段婚姻的毫不留恋。
慕浅垂了垂眼睑,指尖在橱窗里挂着的衣服划了一圈,男人的衣服,女人的衣服,最后,她只带走了,她自己买的衣服。
之前她买好的戒指,在法国的时候,给顾莫白戴了一次,之后就彻底被顾莫白霸占了。
拿都拿不回来。
她去了一趟他的书房,翻了翻他的抽屉,没看见她给他买的对戒,倒是发现了一串熟悉的项链。
项链里穿着的是一枚女生的戒指,很小清新的钻戒,精致玲珑,慕浅的手指摩挲着项链,神色复杂。
这条项链是她送给顾莫白的,四年前他们谈恋爱的时候,他们在一起一百天的纪念日里,她送他项链,寓意是圈住他一辈子,当时还被阮欢笑话,这个想法分明是男生对女生的。
而且很少女人会送自己的男人项链。
顾莫白也是这样的说法,况且他的身份不能让他这么胡来,所以他不怎么戴,她还以为他不知道把项链丢哪去了,让他拿他都拿不出来,因此不高兴了几天。
只是没想到,再次见到时,会是在四年后,他的抽屉里。
慕浅把项链里的戒指拿下来,放在盒子里,却把项链收了起来。
找到最后都没有找出她买的对戒,慕浅索性不要了。
女人的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都没有塞满。
吴妈看着她下楼,面上有些焦急,“夫人,您真的要走了么?”
慕浅嗯了一声,她冲吴妈笑了笑,“有机会还会再见的,您多保重。”
她转身要走,却被吴妈陡然拉住了胳膊,“先生……会很难过的。”
慕浅没有转身,一点一点的挣脱了吴妈的钳制,“那就让他学着不难过。”
在她走后一个多小时,顾莫白就回了别墅。
他养伤养了很久,慕浅自始至终就没去看过他,就是他的主治医生说,有个暗恋他的女人,时常过来问他的病情,每次来都特别担心,又戴着口罩和帽子,生怕别人看见她,听声音熟悉,眉眼也眼熟,但医生说他没认出来是谁,对方也不愿意透露。
他以为是慕浅,毕竟那个女人口是心非不止一两次了,不敢来见他,背地里偷偷摸摸的去了解他的病情,她还是做得出来的。
可他去查,最后查到的人是薛梓琪。
他心情不好,脸上一点掩饰都没有,吴妈接过徐昊提进来的行李,面色愁苦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刚想说话,顾莫白就已经上楼了,徐昊还顺势拉住了她,跟她道:“顾总今天没吃什么,估计胃口不好,你熬点粥给他喝,一定要让他喝下去,晚点他还要吃药的。”
吴妈应了好,心不在焉的往楼上瞟了又瞟,手指抓了下身上的围裙,刚走到厨房门口,就听见顾莫白暴怒的声音,“吴妈,夫人的东西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