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神色暗淡了几分，虽之前他也有死的打算，但始终抱着侥幸，可真正听到这样的话时，竟还有几分失落或不甘。
婧弋看着他，似也看出了他的心思，便也道：“你现在的情况不算太糟，好好配合。”
“好。”
处理完一切后，婧弋回了自己的营帐，营中桌案上摆放了不少草本药籍，并未合上，似乎已被人来回翻看了不少遍。
婧弋坐在桌案前，提笔蘸墨书写着方子，可写下几个药名后却突然停顿，直至浓墨至笔尖落下，在纸上晕染开，她才无力的将那纸张团成团，扔下。
婧弋手撑着头不断揉着太阳穴，失望、无力一股脑地涌了上来，心口就像压着块大石头一样难受。
这样的症状她是第一次遇到，而今日已多出了这么多症状，之后还会出现什么病症她不知道，但之前的药方是不能再用了。
“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吧！”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她身子一颤，错愕回眸，刚刚的一切思绪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站在眼前那抹黑色的身影。
婧弋愕然的看着那面前的人，还未来的急诧异，却似想到什么般，快步上前，急道：“你疯了？你来这里干嘛？我不是吩咐过谁都不许进来的吗？不对，我不能靠这么近。”
说着，便要往后退，这两日她都与病人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即便现在没什么症状，可并不代表她没染上疫症。
可还未来的急退开，便觉手腕一紧，整个人便跌入那熟悉的怀抱。
婧弋本能的挣扎，可以她的力气，用怎么挣脱的开石闵。“你疯了，万一我也染上了怎么办，你快松开我，快点离开这里。”
婧弋又急又恼，而石闵却只是将手臂紧了紧，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久久，那低沉的声音却也传来。“婧弋，你是在担心我吗？”
“这是废话。”
“你既知晓这担心的滋味，也该将心比心，你可知你当日那样决绝的态度，我有多责怪自己的无能，明明说好会护住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你身处险境。”
“我与你不同，你的身后还有太多人，你不能有碍。”
“可我只要你。”
婧弋原本还有些挣扎的手忽然停顿在半空中，呼吸凝滞，心中不是滋味。
有些僵的手却还是回抱了眼前的人，鼻尖亦是酸涩，她将脸埋在他的胸口，不让他看到自己此刻的摸样，只是那声音中的颤抖却难掩此刻心中的复杂。
对于生死都不曾害怕的她，忽然因这一句话心中的防线完全崩塌。“你可知这疫症并非寻常之症，我也……我也并无把握。”
石闵却半句也不言语，将她的脸抬起，道：“我知道。”
“那你……”
“既知这里是险地，我又怎能放你一人在此。”石闵语气平静。
婧弋看着他，他此刻的神色那般平静，却又那般认真。“石闵，你是傻的吗？”
“叫我永曾。”
婧弋微楞，看着他，石闵却道：“这是母亲为我起的字，没有几人知晓。”
婧弋眸色微沉，即便石闵这样说，可她却知道，他是在意这个姓氏，这个于他冠以耻辱的氏。
“好。”婧弋点头，似想到了什么，忙道：“你来了这里，便也不好再出去了，那军中之事怎么办？”
“军中之事有苏亥处理，若真有什么紧急之事，他也会告知我的，不必担心。”
婧弋点头，可还是有些不放心道：“你既已经来了这里，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不过有一点，你不可靠近那两个营帐，知道吗？”
看着眼前极为认真说着此话的女子，石闵嘴角忽牵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却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只道了一个字。“好。”
婧弋这才稍微安心了些，这才自他怀中退了出来，走近桌案，研究着药方。
石闵看着地上不少团成团的纸张，款步走近，道：“他们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不太好，这类病症我从未瞧见过，虽有用药但病症还是未有改善，而今日又有其他病症出现，也越渐恶化，尤其是谢言知。”婧弋淡淡摇了摇头，声音很轻，脸上也少有的有几分愁色。
“确定是谢言知吗？”从当晚的事发到现在，他并未真正见到过这几人，而婧弋对羯赵朝中之人认识的也不多，这谢言知她更是未见过。
婧弋道：“从与苏亥分别后，此人一直是由罗林守着的，他知道此人的重要性，一路不敢有丝毫分心，该是不会有错的。”
“罗林？”石闵俊眉微蹙，这个名字他似乎有几分熟悉，思虑片刻这才想起，这是他之前曾经罚过的一个护军。“此次苏亥交代的人是他？”
婧弋点头，随意道：“我当时瞧见的时候也有些意外，从上次襄国郡一别后到甚少看到他，未曾想此次他竟是随苏亥出征了。”
而听到她这样的话，石闵本就微蹙的眉此刻却纠在了一起，他看着婧弋，说不清的语气道：“你和此人很熟？”
婧弋微楞，这才转过眸，看到面前人的神色事不由轻笑，道：“这军中之人，我哪有相熟的，只是这罗林之前因我受难，我也只是与他认识罢了，只是不想此次他也会牵连其中。”
石闵闻言，这才恢复了常色，不熟便好。
他随意坐在木椅之上，看着那款款书写的女子，虽说她认真摸样的时候自己见的不少，可这样安静执笔的摸样到是少见。
婧弋起先没有注意，不经意抬头间却望见对面的人这样看着自己，微楞，道：“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很少见你这般摸样，想好好看看。”
这样的话似乎很难从石闵口中听到，婧弋只觉脸颊一热，别开眼，道：“什么摸样？”
“安静。”
婧弋握笔的手微顿，抬眸看着他，的确，从初相识，自己与他刀剑对立，到之后也多处在险境，这样安静的时候，到甚少有。
婧弋落笔，手托腮，静静看着他，浅笑道：“看来我平常的摸样是难入你的法眼了。”
四目相对，各自眼中却再难容的下他物，石闵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移步靠近，贴近婧弋，道：“都好看。”
他的话语是难得的温柔，婧弋无奈看着他，道：“何时竟学会油嘴滑舌了？”
“不知道，或许，只在你面前。”石闵却丝毫不在意油嘴滑舌这四字，反而将脸凑近，道。
婧弋也颇有几分无奈，可也未多言什么，这样的石闵难得，可正因为难得，她才会越发心疼，或许也就只有在此时，他才能如此放松。
她看着桌案上摆放的药方，脸上笑容也不知何时已淡去，她要尽快找到解决的办法，这样他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而看着思绪突然转移的女子，石闵以为她在为此次的疫症烦恼，道：“既一时难理出思绪，便好生休整一番。”
婧弋转过眸，看着石闵，似想到什么，道：“我之前让人送出去的书信你可瞧见了？”
“瞧见了。”石闵道。
“那你……”
“事情已经解决了。”石闵开口，打断了婧弋的话，只是他未提百姓之事。
婧弋点头，的确，自己都察觉到的事，又怎能瞒的过他。“此次牵扯北燕，我也觉得有几分意外，可正因意外，你才要更加警惕些，这世上，巧合的事不多。”
“你想说什么？”
“谢言知的身份没有几人能知晓，而当日押运军粮的人世人所知也是全军覆没的，而此次的事，北燕之人明显是早有预谋，若非巧合，便是蓄意，或许，事情比他们想的还糟糕。”
“你是说大赵之中，有人故意将消息泄露给北燕？”石闵看着她，神色间并无什么意外。
婧弋点头，却道：“或许不是泄露，毕竟谢言知对北燕本就没什么用，而悍名军有碍于大赵也没什么好处，或许……他们只是达成某种共识，要北燕替其除去这个人，只是那人没有想到，北燕竟会布下如此恶毒之计。”
石闵眼眸微眯，到饶有兴趣的看着她，道：“然后呢？”
婧弋看着眼前人的摸样，无奈笑笑。“看来你早已想到了。”
“那些北燕之人并非被打散的队伍，而他们能悄无声息的留在大赵之地数日却畅通无阻，又怎会无人帮忙，好在苏亥之前留了些心思，处理完那些北燕之人后并未将人完全撤离，就在昨日，那处地又有人前去，也全都被我们的人‘请’了回来。”
婧弋却是笑道：“你这个‘请’字，听上去似乎不那么客气。”
石闵却是一本正经道：“于他们需要客气？”
“好吧！不需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