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闵道：“宫殿出事时间并不算长，消息也是封了的，可邺城之中却已谣言四起，王上不觉得奇怪？”
石虎眸色沉了几分。“你想说什么？”
“襄国郡离邺城有些距离，即便真有消息传入，百姓也不该有那么大胆子臆断王上，甚至闹得如此沸沸扬扬，唯一的解释，便是有人故意为之，借宫殿坍塌之事，传王上德行有失之实。”
短短几句话，亦让整个朝堂如坠冰窖般，众大臣连大气都不敢喘，要知道这样的话说与王上，与将利剑悬在头顶无异。
而这样的话也只有石闵敢说。
太子跪在那里，面色难看到极致，本事贪犊的小事，牵连到宫殿坍塌之事便也罢了，如今石闵如此之言，到真像有人意图不轨般。
而那个最直接的人便是他。
“放肆！”果然，石虎闻言脸色难看了不少，他手撑着龙案，因太过生气手指微微收拢，整个大殿落针可闻。
石闵到不以为意，继续道：“若王上在此时大肆严惩，虽百姓口中不敢再言，可心中定会有微词。”
“朕还惧他们的微词？”石虎道。
“王上自然不惧，可这却非顺了那有心之人之意，此事必须严查。”石闵傲然立于殿上，声音清冷，不卑不亢，而一旁的蒲洪亦附和道：“王上，石将军所言甚是，还请王上下令严密测查此事、”
石虎神色复杂，之前让悍名军的人去襄国郡镇压乱民之事，确有监督太子之职，他知晓此类事情有贪犊并不奇怪，可若说太子有如此之心他却不信。
肥硕的手指敲击着龙案，他思虑了片刻，这才看着石闵，道：“你想揽下此事吗？”
“石闵难辞其咎。”
“那你也该清楚，朱轨被劫。”石虎道。
“朱大人是此事关键，不管他有无牵连其中，不论生死，必须找回。”
“好，朕就将此事全权交给你，一月时间，若你未调查出结果，这些役民朕也不会放过。”
“诺。”
自暗室出来，婧弋便心绪不安，那人口中的秦公她也知道一二，是石宣的同母胞弟，也是石虎较宠爱的一个儿子，石韬。
若石宣在此事上真出什么意外，只怕石韬会是最大的受益者，可正是如此，此时才会越发怪异。
若此事皆是石韬布局，那他应早便知道账目之事，更是第一人想让石虎知道此事的，如此，他又何必派自己的人去盗取，岂非多此一举反惹人怀疑？
可如此剧痛之下，那黑衣人应该也不会说谎，除非他要护的人比他的命重要，所以才会故意将自己往石韬上面引。
想着，婧弋更是没有头绪，她有些烦闷的摇了摇头，回神之间竟发现自己已失神走了许久，离军营有些位置了。
她本打算回去，转眸却瞧见不远处一处翻新的土丘，她脚步微顿，视线也朝着那土丘望去。
此处她并不熟悉，但那土丘她却记得，当时，埋葬张欣的地方。
她停留了片刻，还是朝着土丘的方向走了过去，安静许久，才道：“虽与你接触的时间不长，但你也该是重情之人，否则林杰怕早已没命。”
“或许你有你的目的，但人死事了，生逢乱世，世人皆有自己的情非得已，但愿来世你不必背负太多。”
清风拂过，带动衣袂，她的声音不大，也异常平静，脑海中闪现的也不过是那傻乎乎的笑意罢了。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熟悉的声音传来，婧弋转过眸，却见举步走近的苏亥。
或许是跟在石闵身边久了，他的性子到与石闵相似，婧弋未说话，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毕竟张欣的事上，是她误会了。
苏亥却道：“不过他的身份，也并非你想的那般简单，或许情非得已，却是咎由自取。”
婧弋娥眉轻蹙。“何意？”
“并无什么意思，不过是提醒罢了，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事实。”苏亥并未再多言，只道：“刚刚的事，有劳，不过这也不会改变什么。”
婧弋明白他所指的改变是何意，苏亥对她始终有芥蒂，不过这也与她无关。
“你觉得他的话可信吗？”婧弋道。
“我信不信没有关系，想相信的人自然会信的。”苏亥道。
婧弋微微蹙眉，这苏亥说话也有几分石闵的摸样了，不过他说的没错，希望这是真相的人，自然会信。
她正欲说些什么，却闻一阵马蹄狂奔之声，婧弋眼底多了抹警惕，苏亥亦是蹙眉。
那马上之人见到苏亥亦有意外，连勒住了马缰，面色着急翻身下马，不知对苏亥说了什么，苏亥神色亦复杂了几分，道：“我知道了，先退先吧！”
“诺。”那人说完，便也牵马退下。
婧弋也有几分疑惑，道：“出了何事？”
苏亥看着眼前的人，军中之事本不应与她说，不过此次她本牵连其中，而将军也没有要瞒她的意思，不过是早晚的事，告知她也无碍。“找到朱轨家人了。”
婧弋闻言亦是一愣，这才想到，那朱轨本就未给自己留活路，但却不会让自己的家人给自己陪葬，定会提前安排好。“你现在要去？”
苏亥点头。
“我跟你一起去。”婧弋道。
苏亥有些犹豫，思虑片刻后却也道：“只能听命行事。”
“好。”
两人到也未耽搁，驾马便也朝探子回禀地方奔去，朱轨是朝中之臣，府邸本该在邺城之中，可眼下他们去的地方却是城外。
看来这朱轨是早就打算好了。
驾马行了不远，直至快到地方时未免打草惊蛇，众人皆都下马步行，走不不远，便也瞧见一处隐蔽的民房，看样子是到地方了。
苏亥动作灵敏，婧弋也算警惕，两人翻过院墙直接潜入，院中极为安静，婧弋娥眉轻蹙，望向一旁两间独立的房间，皆是房门紧闭，小心靠近，虽有些犹豫，但还是缓缓推开了其中一间房门。
淡淡的血腥涌入鼻尖，地上到着几具尸体，其中还有两个孩子，而这一切皆在说明，他们还是来晚了。
婧弋娥眉微蹙，一步步朝地上的尸体走去，手指摊上一人脖颈，虽无生的迹象，可这尸体还有余温，看来是刚死没多久。
她缓缓站起身，眸中多了一抹凌厉，冷声道：“你的动作到是快，不过杀人灭口之前，可有给自己留条生路？”
苏亥未说话，却明白她是何意，此事非同小可，即便是要杀人灭口，也定会将事情处理干净，未处理干净只能说明凶手没有时间，亦或者说，他连逃的时间都没有。
若真如此，凶手必还留在这房间之中，亦或者埋伏在什么地方。
“朱轨抱着必死之心，必会将自己家人安排妥当，这样隐秘的地方寻常之人该不会找来，你与朱轨又是何关系呢？亦或者说，你家主子是打算过河拆桥了吗……”
婧弋话还没说完，一道凌厉的剑锋突然袭来，婧弋眸光收紧，快速抽出一把精致的匕首去挡，哐当一声，还是险险接住了那一剑，也看清了眼前的人，眼前的人一袭黑衣着体，面上戴了面纱，眼神里只有麻木和嗜血。
她定眼看着眼前的人，眸光却没从那人嗜血的双眼上移开。“何必要这么狠，稚子何辜？”
那人却未言一句，身子亦敏捷的闪过，森寒的银色利刃再次袭来，招招，再无余地。
婧弋未动手，苏亥却已快步闪到婧弋身前，举剑拦下了那人的招式，苏亥身手不错，招式凌厉，不过片刻时间，那人便猛地跪在地上，手中剑落地，手筋已被人挑断。
苏亥剑锋斜指，冷言道：“来人。”
明明声音不大，可悍名军中的两人已闪身进来，恭敬候在那里。
“带回去。”
“诺。”那二人未多言，一把提起地上的人，直接带了出去。
婧弋看着地上的尸体，脸色有些难看，道：“这些尸体要带回去吗？”
“应该要。”这些也算罪证。
婧弋未多言，她举步出了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不知道该如何，没有一丝头绪，看着这几具尸体也只有无能为力。
她抬眸打量着这间民宅，朱轨恐怕也未想到会有这一幕的发生吧！可视线流转间，却瞧见灶房的位置却有点点血迹。
婧弋眸光微紧，举步靠近，跟着那点点血迹进了灶房，却看见一女子倒在血泊之中，脖颈受伤，一刀毙命，而这样的手法，似与之前在襄国郡时朱轨身边之人的手法相似。
她手指缓缓收紧，视线却在女子极为凸显的腹部上停住，似察觉到什么，婧弋亦连忙上前，扶过女子的尸体，手探上她凸起的腹部，神色亦紧张了几分。
她不敢耽搁一刻，连忙去解这女子的衣物。
“你在做什么？”苏亥站在原地，出来时未瞧见他，此处本就不安全，若她出什么事自己也不好跟将军交代，却不想她竟在此，还解尸体的衣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