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婧弋，你听着，我不会让你死，所以，在我未允许之前你也没资格死，否则我定会让司马聃过的不太平，让整个大晋都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让你连死都不安。”
“我定会说到做到。”这话本该极狠，他却说的轻柔，可又不像玩笑，只是莫名的……有些害怕。
昏迷中的女子微微蹙眉，可却并未苏醒。
婧弋醒来时，已是三日之后了，她的思绪并非太好，看着端坐在帐中的人，有些虚弱的掩下眼帘，沙哑的声音道：“你怎么在这里……”
他是悍名军主帅，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石闵并未抬眸，神色异常平静的看着桌案上的兵书，道：“我若不在此，你已死多时。”
“有劳了，看来你习医也算一条出路。”婧弋并无多少力气，她的伤她自然明白，未死已是大幸，虽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但看眼前人有些憔悴的容颜，怕也是连累了他的。
“伶牙俐齿，有一日连如何死的都不知晓。”
婧弋试图动一下身子，可仅一个轻微的动作，伤口也是撕心裂肺的疼，婧弋娥眉不由轻蹙，石闵亦是冷声道：“伤口才刚有结痂的迹象，你是想再踏足一次阎罗殿？”
“我并不想死，只是就躺对我的伤并无好处，我虽只想试一下，不过看来是徒劳。”婧弋无力的趴在那里，道：“我睡了多久？”
石闵眼眸一睨，片刻后才道：“三日。”
婧弋瞧着那有些憔悴的俊颜，道：“这三日，你一直在这里？”
石闵握着书简的手微楞，不自然的别开眼，有些刻意道：“我看着很闲？”
这刻意太明显，婧弋苍白的嘴角牵起一抹淡笑，道：“如此，我既醒了，便不麻烦你了。”
他是将军，而之前的事也说明他在这里的处境并不太好，可还在此守了三日，即便不怕别人察觉，也真的该休息了。
石闵随意扔下手中的书简，眉宇有些纠结的轻蹙，起身朝那女子走去，道：“你说什么？”
这该死的女人。
婧弋微微蹙眉，道：“我说错什么了？军中没什么事吗？”
石闵面色有些难看，这不识好歹的女人，想着便拂袖要离开，偏在此，李忠端着药走了营帐，或许都未想到，一万浓郁黑稠的药物不偏不倚溅了石闵一身。
汤药刚刚熬好，有些烫，石闵面色虽无什么变化，可眉宇却轻蹙了几分，婧弋亦是一愣，却未说话。
李忠更是一愣，抬眼间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下一惊，慌乱跪在地上，道：“卑职该死。”
石闵长眸扫了一眼衣物上的药汁，到没多气恼，只道：“起来吧！再去熬一碗了。”
“诺、诺。”李忠哪敢耽搁，连忙起身退了出去。
淡淡的药香在营帐中散开，婧弋道：“你没事吧？”
刚刚看李忠手上也溅了些，片刻间手背便红了一片，这药应该有些烫的。
石闵转过眸，面色如旧。“这不是什么大事。”
婧弋看着石闵，他本就穿着黑衫，汤药溅上的地方颜色也深了些，可是察觉到什么，娥眉却轻蹙。
石闵顺着她的视线望来，道：“怎么了？闻不得这药味？”
婧弋却摇了摇头。“我自幼随师傅习医，所服之药都比数人一生都多，更何况药味，只是这药不过是一些寻常消炎止痛的药物，若每日皆饮此药，这伤怕数月都难恢复了。”
“李忠只是寻常军医，自不能与名医葛洪相提并论，之前你一直昏迷，能有药饮便不错了，还有力气在这里挑三拣四。”石闵随手扬了扬面前的药渍，随意坐下。
“习医之人各有心德，我又哪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但毕竟是自己受伤，若真要在床上躺上数月我也受不了，之前有劳李军医，我既醒来便不必再麻烦他了，我自己开几个方子，你能让人替我煎一下药吗？”
毕竟她现在下不了床。
“为何不直接将药方交给李忠？”
“我开的药与寻常大夫开的不同，用药大胆了些，李军医是医者，自然会一下便察觉，我脸上还贴着这条疤，还是安稳些比较好，若让太多的人知道我会医术到时为难的，可是你。”
“所以，你是怕给让我为难？”
“算是。”
石闵嘴角扬起一抹弱不可察的淡笑，道：“知道了，我会安排。”
婧弋沉默了片刻，道：“石虎可曾为难你？”
她并不傻，连石宣都能知道樊城之事，石虎又怎会不知，或许此次被宣回邺城就是此因，现在想来，石闵突然下令伤她，不仅因为猎苑之事，怕也不想让石宣怀疑到她，故意疏离。
石闵看着眼前的人，那双清澈的眸中闪过明显的担忧，即便自己安然站在这里。
“这并不算什么大事。”
婧弋娥眉轻蹙。“此时战时，若非大事，该不会宣你回邺城。”
石闵神色如旧，看着眼前的人，或许，此事她该知晓。“王上宣我回城，的确有因，却非此事。”
“何因？”婧弋下意识问出口后才觉不对，道：“抱歉，我多言了，既不是樊城之事，那便好。”
他是羯赵的将军，石虎宣他回来还会有什么事？只是有些事她或许没资格知道，也不想知道。
石闵却不以为意，举步走近，沉声道：“王上有意攻打大凉。”
“什么！”婧弋有几分意外，错愕间便牵连了伤口，脸瞬间煞白了几分，石闵眉宇轻挑，却已上前搀扶眼前的人。“你似乎真的不要命。”
婧弋却似未听到般，急道：“石虎要攻打大凉？”
婧弋面色有几分难看，虽刚刚已猜到，但却未想过石虎竟要攻打凉地，凉地虽自封为王，可却奉的大晋为朝廷，大凉与羯赵相邻，这么多年皆相安无事，为何会突然要对大凉出兵。
“此处并非建康或樊城，没你想的安静。”石闵揽着眼前的人，道。
婧弋一愣，却也明白他在提醒自己，石虎本是敌军，可如今深入虎营，一切都要警惕小心。“抱歉，只是眼下的羯赵战火不断，百姓民不聊生，他又怎会突然将战火西延？”
石闵眸色低沉。“凉王张骏病重，他有此心思是正常，我有规劝，他知晓眼下时机并不成熟，所以大凉那里会暂时放上一放。”
婧弋未再多言，仅放一放，可这一役，却是迟早的事。
“若真要出兵，他会派你前去？”不知是私心还是为何，大凉之人皆是晋人，她并不愿看到民不聊生或是大晋败，可她也不想石闵受伤。
“王命难违，但王上应该不会派遣我西征。”石闵道。
婧弋微微蹙眉，却道：“因为北燕？”
石闵点头，松开手站起身，道：“若你在襄阳之事所遇不假，怕是大晋与北燕已经联盟，若王上西征西凉，北燕自会南下出兵，打大赵一个措手不及，北燕不比晋人，民风彪悍，悍将不在少数，大赵之中，应无几人可应战，或许，这才是他宣我回来的目的。”
婧弋沉默，石虎虽残暴，但能为王者，又怎会没有一丁点儿的心思和算计。
可不管如何，苦的只是百姓罢了。“为何要跟我说，你不怕我将消息泄露出去吗？”
“这并非秘密，凉地毕竟安生太久，王上不会轻易放过，这是迟早的事，眼下只是一个绝佳的机会罢了。”
婧弋手指缓缓收紧，沉默不语。
“你不必忧心，凉王虽病重，但其世子却非等闲，此役并不容易。”
婧弋眸光黯了几分。“战火若延，整个中原便无安宁之地了。”
“很快，就会平静的。”
而此时李忠却又端了一碗药进来，是新熬的。
因刚刚之事，他已有些不安，可进来营帐后见气氛不对心下更是打鼓。“将、将军……药熬好了。”
“放下吧！”
李忠未多言，放下药退了出去，石闵道：“今日的药不能断，先饮了吧！”
婧弋未说话，接过药碗吹了吹，而后一饮而尽。“这里，我会让张欣来，你自己的药方，亦可交给他。”石闵声音如旧，他并未打算瞒她此事，也知道会是如此。
“嗯。”婧弋并不知张欣是谁，却也这样随口答应了。
“好生休息。”石闵说完，便也离开，婧弋也未挽留，只是趴在原处，心思复杂。
整整七日，婧弋方才能下榻，将头发束好，她着了悍民军的军装，带上面具，这才杵着一根木棍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虽伤口已恢复了不少，但不代表一点儿都不疼。
刚掀开帐帘，有一小将站在那里，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求她医治林杰的人，张欣。
张欣年纪不大，比婧弋还要小上一岁，或许是因为自己救了林杰，他对自己还算客气。
“你怎么出来了？你的伤没事了？”张欣有些惊讶，毕竟这一百军棍不是小事，林将军到现在都还躺着呢，他看着如此瘦弱，竟这么快就能下榻了？
“你看着像没事吗？”婧弋杵着木棍，一瘸一拐的走着，张欣却蹙眉，连忙小跑过来挡在她身前，道：“你要去哪里？”
“太闷，随意走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