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坚离回来之时，楚珺瞧见了。
脸上斑斑血迹，地上遗留着一堆尸体。
架在一起，场面犹如人间地狱。
活着的人依靠着刀具艰难地站起身来，朝着寨子内走去。
按理说，不该打的这么惨的。
再细细一看，那地上的尸体身上所穿的衣服，不仅有青龙帮和朱雀帮的，还有其他小帮派的。
好一阵的乱斗。
大抵是因为看见两个稍大一点的帮派，气数将近，无人有资格掌管控制这虎跃岭了。
之前被镇压住的一些小帮派，早已忘记了实现定好的约法三章。
混乱一片。
“你怎么样了？”楚珺上前，发现张坚离那一身白衣，差不多要变成血衣了。
看不出来哪里是受了伤，也看不出来这到底是谁的鲜血。
张坚离的嘴唇发白，像是站不稳的模样。
“中了九刀，避开了要紧之处。”
楚珺从怀中的瓶子里取出了一颗药丸，递给了张坚离，“这是止血的药。”
张坚离一口吞下，不带半分怀疑。
夜色迷离，楚珺少有的想出来透透气。
空气中还弥漫着鲜血的味道，寨子前的那些尸体已经埋下了。
连这月亮的光环都像是带着一丝猩红色。
陆怀瑄与楚珺一起坐在寨子上的瞭望塔中。
人手严重不足，原来瞭望塔要配好几个人看着的，如今连巡夜的守卫都没了，而瞭望塔也就剩了两个人。
“明天，是最后一天了。”楚珺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
到底要死多少人，才能算是个终局。
陆怀瑄看向天空皎洁的月光，“是啊，如果一开始选对了位置，选对了身份，就不会遭遇这些。”
“我没弄错的话，这件事，最大的主导者应该是你吧。”楚珺觉得脚下有点发粘，便抬起脚来跺了跺。
她都差点忘记了，这里也死过人，鲜血也曾将这脚下覆盖。
这应该是发干的血迹了，还有些粘性。
陆怀瑄轻笑不语，“夫人，你那么聪慧，怎么可能不懂，只要他们存在此处一日，死的人远比他们这番内斗死的人还多上百倍。”
果然——
这应该就是陆怀瑄的心思了。
只是楚珺说不出来什么反驳的话来，按照道理而言，陆怀瑄所说的，的确没错。
“就算张坚离如何坚守本分，老帮主如何善意待人，但他们终究是土匪。”陆怀瑄身穿黑衣，所以就算浸染了血迹，也是看不出来丝毫的脏污。
楚珺深吸了一口气，她就知道——
“今日，你问张坚离想做什么，又是为什么？”楚珺心中其实是认定张坚离并不是什么坏人的。
陆怀瑄如此说他的昔日好友，是否也不念及旧情面了呢。
“我想让他离开此处，可如你所见，他还呆在此处。”陆怀瑄笑容浅浅，伸手要将楚珺白衣上的脏污拂去。
楚珺向后退了一步，无形之中与陆怀瑄隔开了距离。
“我知道了，你想斩草除根吧。”淡淡的月光照拂在楚珺的侧脸上，衬得她的肌肤更是雪白。
面纱幽幽的飘拂着，眸光微闪，暗香浮动。
第三日，明天就是第三日了。
想要斩草除根，他这个做摄政王的，对付一群残兵败将，实在是好应付得很。
只是这些盗匪里，不管好坏，都难逃一死罢了。
陆怀瑄对于楚珺这无意间的疏离动作，心也是微微一颤，伸出去的手透过空气，凝滞了一秒后，又收了回来。
“我在想，摄政王此番出巡，除了剿灭一群山匪后，还有其他的动作吧。”楚珺捏紧了手中的衣袖。
这样被人控制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从遇见阿越开始，陆怀瑄就像是密谋好了一切似的。
在李德的面前，故意说出张坚离的名字，他身边有暗卫，哪一个不能轻而易举打听到张坚离到底在不在虎跃岭的这一消息。
非要暴露出自己来，引得朱雀帮猜忌？
果真，朱雀帮亲自上门来找，结果什么也没找到，早已埋下的怀疑猜忌之心，哪有那么容易消除，只会加深而已。
老帮主中蛊之后，他们一起去的虎狼帮，正巧又听见了虎狼帮与朱雀帮联合在一起，要炸了青龙帮。
随后又让张坚离主动出击，与虎狼帮套近乎。
明明知晓，虎狼帮的二帮主对着老帮主下蛊了。
杀父之仇，却让张坚离忍辱负重去做了这件事情，还是对方心甘情愿的情况下去做的。
一切看上去多么顺理成章。
接着，派了暗卫去杀了朱雀帮的守卫，嫁祸在虎狼帮的身上。
趁着朱雀帮还对虎狼帮与青龙帮心有顾忌却要上门讨回公道的时候，又炸了虎狼帮的兄弟，嫁祸在朱雀帮的身上。
这个时候，再让张坚离去联合李新天去把虎狼帮灭了。
两方表面胜利了，可是内部亏空一片。
朱雀帮顺利坐上了老大的位置，还想耀武扬威一般，却因为利益的缘故上门挑衅来了。
又是一番打斗，有人趁机想捞点好处，结果也只是造成死伤更大。
整整三日，虎跃岭血流成河。
“夫人，明天我们就离开吧，这里的血腥味太重了。”陆怀瑄站起身来，风将他黑色的衣袍吹的猎猎作响，飞身从瞭望塔上跳下，安然落地。
黑色的身影在这夜色中埋没。
楚珺看着陆怀瑄的身影，他没有回答，应该算是默认了吧。
血腥味，他这个摄政王居然会嫌这里的血腥味重吗？
天空朗月，楚珺一夜没有回屋，在瞭望塔上昏昏沉沉地睡去。
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风。
是陆怀瑄的。
“姑娘姑娘，下来用早膳啦。”鸢儿有些恐高，是不大愿意上瞭望塔的，只好站在塔下呼叫着。
楚珺将披风折叠好，从瞭望塔上飞了下来。
陆怀瑄站在门前，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伸手接过了楚珺手中的披风，“夫人，以后还是回屋里睡吧，你睡在外面，我不放心。”
想了一夜，楚珺也没想出来，以后到底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陆怀瑄。
索性——
还是一切随心吧。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