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自然美好的东西鼓舞着他们的激情,在越来越凶猛的风沙中,他们没有丝毫返回的念想,相反他们仿佛乘上了一艘快艇,一往无前划过汹涌的气流,越过谷口,爬上缓坡,直奔目的地。
麦点上空无一人。长筒屋子的南北两边是桦木杆子搭成的大长铺,上面是厚厚的干草。麦点上的人早已撤到其他的地方。北方大面积耕作的农场都是这样,播种时人们来到麦点上忙碌一番,农闲时又都全部撤到山下。
山高路远,没人去麦点上破坏什么,更没谁去麦点上偷取什么。
于强、宁晓亮躺在铺上,早春的屋子里阴森、湿冷。
于强从大铺上爬起来说:“咱们把炉子点着。”他把铺上的干草抱起一抱放到铁炉子前——这是那种装汽油或柴油的大铁桶改造的铁炉子,把油桶的一个圆面弄下来,侧面打个洞安上炉筒子,北方野外作业点上大都使用这种廉价、简单、实用的铁家伙。它散热极快。
于强把干草塞进炉膛,然后点燃一块桦树皮,随着火苗的跳跃,桦树皮吱吱地响着,开始卷曲。于强把手中的一团火扔进炉膛,干草燃起来了。但外面的风过大,抽力极强,干草的燃烧速度非常快,炉膛里只是“轰”地亮了一会儿,那些干草就像一团烧红的细铁丝,转眼就变成了灰白的一团。
于强、宁晓亮迫不及待地将双手放在铁炉子上,那里有了些许温热。
“风小了,咱们去弄点柴禾?”宁晓亮的眼睛亮晶晶的。他长得矮墩墩、胖乎乎,看上去是那种很机灵的孩子。
的确,透过窗子已能看清远处的坡地,山顶怒吼的林子不知啥时已经歇息下来。哦,大势已去的沙尘暴啊!于强和宁晓亮感觉眼前豁然开朗,想像着天空中已翩然飞来了那些鸟儿——那种背羽灰黑,颈部和胸部都是暗红的野鹁鸽。那年,于强的爸爸在山头的石缝中逮住一窝幼雏,带回家中饲养起来,最后竟和家鸽没有什么两样。还有那些蓝点颏、红点颏,专门在麦地边沿的桦树枝上蹦来跳去,那叫声婉转、清澈,如深谷中的溪流。还有极北朱顶雀——这是北方最为常见的一种小鸟。它们结伴大群而来,又一团而去,北方人叫它苏雀。上冬时节,如果你能抓到一只放到滚笼里——那是用竹条或细铁丝编织起来的一种带有拍子的捉鸟的笼子。拍子上面拴上谷穗,这笼子里的鸟儿就会为主人拼命地呼朋引伴。大批的鸟儿听到叫声云集而来,看到谷穗,鸟儿们就会争先恐后地跳到拍子上。结果,很多鸟儿就成了主人的囊中之物。而笼子里的鸟儿这时会更加欢呼雀跃,空中的鸟儿就会循规蹈矩地落入火坑。
这就是北方的苏雀。
天空依然是灰蒙蒙的,但风停了。山谷里格外得宁静。树林摇累了,互相搀扶起手臂,集体酣睡了。风沙扫过的麦田里,细小的沙粒淤积成千条万条鱼鳞皱。
于强、宁晓亮满怀希望走出屋外。于强展开双臂,面对宁晓亮很得意也很,自信地炫耀起来:“小亮,你信不信,风停了,鸟儿们该回来了!”
“嘿,那才叫棒!”宁晓亮同样充满了信心。因为于强从不说谎,每年他到父亲的麦点上都会用小笼子给要好的同学捎回几只小鸟。那些小鸟有红脑门儿的,也有红肚皮的,叫声脆响而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