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将石板冲洗得很干净,湿润的空气里,有栀子的甜香。雨后的清晨,最适宜活动筋骨,练武的人都不会错过这大好时光,柳梦白也不例外。
往院中一站,柳梦白欣长的身形顿时凝如山岳。反手一拔,剑光潋滟中,漾起一弯惊艳的弧影。
弧影弯弯,像极了江南女子隽秀的眉尖;弧影青青,空灵得恰似雨后的青山。一声轻吟,弧影又幻化作点点细碎的落英,轻舞飞扬。蓦地,清风拂过,万点落英随风而逝……
柳梦白还是那般静静地站着,仿佛刚才连手指都未动一下,院内原本纤尘不染的石板,却多了层细碎的槐叶。低头望了一眼腰间澄碧的短剑,柳梦白的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他随意地迈开步子在院内走动着,丝毫未察觉距自家院落三十步的天风阁上那两双偷窥的眼睛。
“好美的剑法,空灵华美,难怪人称幻剑。”玉蝶手扶栏杆,呢喃自语。
“好可怕的剑。”小言神情冷峻。
“七哥,方才你可看清柳梦白如何出手?”
“他出了一刀一剑。”小言双手环抱胸前,语气笃定地说。
“我也这么想。”玉蝶道:“那道弧影其实是刀光,短剑斜斜劈下,暗藏十七种变化。至于后面那一剑就更为可怕,方才我只见落英如雨,根本未看清那一剑中的真正杀机。”
“唔”,小言赞许地点点头,补充道:“说到那一剑的变化,我也不能断定,但那一剑必是致命之剑。那道弧影的确是刀光,这点可从短剑的形式判定。剑,长仅一尺七存,但宽却有半尺,这么阔的剑身易于化剑为刀,能否挡住后面的那一剑,便成为我们这笔买卖成败的关键所在。”说到这儿,小言顿了顿,叹道:“可惜啊,方才的招式,咱们都没能彻底的看个明白。”
“也不尽然。”玉蝶神秘地笑了笑:“咱们还可以换一种方式了解幻剑公子的绝学,而且这种方式比方才更为有效直接。”
“什么方式?”小言好奇地问。
“去找江南名剑谢青峰。”
谢青峰静静地躺着,面色苍白如纸。覆盖着他躯体的冰棺在向世人宣告,昔日的名剑客已告别他的江湖,长眠于此。
掀开棺盖,小言右腕疾点,剑光闪耀,谢青峰身上青衣被绞成碎片,裸露的躯体上,道道剑痕触目惊心。
“他怎么死的?”小言淡淡地问。
“三月前,谢青峰与柳梦白决战于青溪,死于柳梦白剑下。”
小言摇了摇头,俯下身子仔细地查看起来。他看得很慢,不时用银针挑开伤口观察伤痕深浅、方位,以便揣摩柳梦白出手的力道。良久,小言合上棺盖,略显疲惫地说:“谢青峰正是死于那致命一剑。丛伤痕可以推断出那一剑有九个变化,其中有八个针孔大小的伤口分别靠近双肩、前胸以及双腿处的八大要穴,入肉仅一分,而夺命的那一剑却刺穿肝脏,深达四寸。”
玉蝶摇了摇头,略带不解地问:“高手相争,往往讲求一击致命,柳梦白既然能让对方身披九创,为何前面的八处创口却如此之浅呢?”
“那一剑的可怕正在于此。谢青峰身上的那八处小伤虽浅,但由于靠近要穴,八处创口已形成了一道屏障,阻止了体内气息的流动,而柳梦白就在对手身形迟滞的那一瞬痛下杀手。”顿了一下,小言感叹道:“柳梦白平素以白道侠士自诩,却暗中练就了这等毒辣的剑法,以剑阅人,柳梦白的心计远胜于他的剑。”
“不错,通过比剑,柳梦白已铲除了不少反对自己的名宿,现在,剑阁的势力已向姑苏的拥剑山庄逼近。”
“拥剑山庄?”小言心中动了一下,随口问道:“柳梦白和拥剑山庄又有什么关联呢?”
玉蝶道:“七日前,柳梦白向拥剑山庄庄主梅放鹤提亲,声言爱慕梅大小姐多年,欲与之结连理。梅老庄主当时未置可否。不过,连拥剑山庄都不敢对其直言说不,柳梦白在江湖中的威势可见一斑。”
“哦……”小言突然有了种挥之不去的郁结,他用力地捏了捏手腕,若有所感地说:“美人名士,倒也算得上璧人一对。”
“我看未必。”玉蝶冷哼了一声,有些愤懑地说:“柳梦白这么做只不过想借重拥剑山庄扩展自己的势力,对梅大小姐未必有多少真心。梅若诗若是嫁给了这样的人,倒真是一大不幸。”
小言笑了笑说:“梅大小姐嫁给什么样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这笔买卖应该怎么做,什么时候做。”
“四月初五,我们在拥剑山庄动手。”玉蝶美艳的面容掠过一丝冷峻,自信地说:“那天恰好是拥剑山庄大宴宾客的时候,凡是有资格在天下第一大庄做客的人有谁会担心自己的安全呢?趁人松懈的时候,我们动手,必然一击得手。”
小言赞许地看了玉蝶一眼,郑重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