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声响,陈云亮也起身快速地穿衣并告诉月儿,要干的活很多:“月儿,从今天开始,咱们每天只吃两顿饭好吗?”
“可以呀,我们这里农村人都是吃两顿饭的。这样还可以少做一顿饭。”月儿知道,他原来准备的一个人的口粮现在要分成两个人吃,是要省着点。
月儿洗涮完锅碗,觉得这洞里太阴冷,提着水桶跑出洞外。坡上一片片的都是楠竹,月儿手拔脚踩装了一水桶冬笋,兴高采烈地回到洞里。月儿掰着手指算,今天好像是大年三十了。
陈云亮最后一趟扛回来的木头上,挂着一只已经死了的野兔子。月儿怜惜地看着还睁着眼睛的野兔子惋惜说:“要是一只活兔子就好了,我们把它养起来,让它生小兔子,生好多好多!”
“好,下次我用套抓活的,这次是伐木惊出来的,它哧溜一下跑出来,我手里的斧子顺手飞了出去,还挺肥实的。
月儿淘米燃火开始做饭,松枝有油性,燃烧后有一股特殊的香味。陈云亮递上手中的锅,是切好的兔肉块。
月儿动作麻利地烧旺了火,拿开水焯去肉里的血水,没有生姜、大蒜、香葱,便加了很多笋块,鲜笋的清香就是很好的调料。
“亮哥哥,去溪边洗洗,换身干净衣服,今天我们过年!”
“嗨,今天是大年三十,看我忙得忘了时间了。”陈云亮抓了毛巾就跑出去了。
当陈云亮换好衣服在桌边坐下时,一锅香喷喷的没有添加任何作料的鲜笋炖野兔已经端上来了。篝火的光亮把浮在面上的汤映得黄澄澄的,闪出诱人的油光。月儿紧张地盯着品尝兔肉的陈云亮,等待他的反应。
陈云亮夹起一块奶黄色的扔嘴里:“是笋子?不错!”又夹起一块扔嘴里,咀嚼着哈着气顾不上烫口,快速地吞下肚。
“好……好,太好吃了!”
陈云亮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脑门上沁出一层密密的汗珠。
“你怎么不吃?”陈云亮见月儿很少动筷子,奇怪地问到。
“我不喜欢吃兔肉。”嘴上这么说着,月儿心里想的却是,要把口粮省出来保证亮哥哥吃饱。
第二天早上,月儿看见洞口的岩壁上画着一个大大的计划表。在计划里,月儿看到今天的安排是开荒。在开荒的面积数量和截止时间后面还有一行小字,要在开荒的同时拓展出一块宅基地。
陈云亮严格地执行自己定出的计划,超强度的体力劳动把他说话的力气都透支掉了。如果不在季节上干完该干的农活,未来的一年他们就会饿肚子。当最后一把种子撒下地,陈云亮觉得浑身的力气都用完了。他坐在地头,看着也同样坐在另一边地头的月儿,两人会心地笑了,他们终于赢得了时间。
在那块新拓展出来的宅基地上,为房子的式样两人发生了争执。陈云亮本想搭一个山东农村常见的小平房,月儿却说要修就修一个吊脚楼。什么事情都听亮哥哥安排的月儿这次说出了一大堆理由:吊脚楼可以防野兽,还可以防水淹和潮气,山洪下来在楼上不至于泡水。有下面的一层通风,人住着舒服,粮食也便于储藏。
陈云亮便决定出山一趟,修吊脚楼需要添置工具,需要大量的铁钉子,种蔬菜、棉花需要种子,炒菜需要盐。他要月儿拿出纸和笔,把必需的生活物品写下来。
“我只能一个人去,镇上没有几个人认识我,认识你的人多,万一被人认出来,你就回不来了。要不要给你家里捎个信,我说的是你父母家?”
“不用了,我没有父母,也没有娘家。”
陈云亮这才知道月儿也没有了父母。
天黑后敞开的洞口没有门可以关,月儿突然觉得一个人还是有点害怕。从洞里往深处看,黑沉沉的一个狰狞大口。月儿伸手把斧头攥在手中,迷迷糊糊地蜷缩在火旁睡着了。
月儿被冻醒时,洞里已经亮了。月儿梳完头发就朝洞的深处走去。这是一个本地少有的旱洞,没有常见的暗河,不需要手里的火把可以隐约看见景物。但是没法探明究竟要走多远是尽头,月儿徒劳地试着想推开挡路的钉得严实的木栅栏,看来自己这点力气是没戏了,只有等亮哥哥回来问个清楚,里面有什么要瞒着当妹妹的。
在山里待长了,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让陈云亮真有恍若隔世的感觉。陈云亮想到应该首先找到孙书记,他熟悉地朝原来单位走去,看见大门上的牌子都换成化肥厂了。门卫不耐烦地把这个操着外地口音的不是工人又不像农民的人打发走了。
陈云亮沮丧地在商店里采买着东西,就剩下月儿需要的那样东西没有买了,售货员热心地递过卫生纸并介绍说,干脆顺便给媳妇也买两件衣服,刚好有不要布票的处理货。陈云亮知道售货员是误解了,乘机让售货员帮着参谋给月儿买了几件。
东西全部买好了,陈云亮想回住处取回原来在身边带了几年的《毛主席语录》。走到原住处附近,看见沿着围墙贴了不少大字报,其中一条大红的标题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每一个字都挂着红墨汁,张牙舞爪地很夸张。大字报的内容开始是说他把“东方红”的司令老婆拐跑私奔了……他们怎么就不知道一个女人在那样的境况下,可以选择放弃生命呢……接下来的内容,陈云亮看得心里紧张了,他下意识地把头上的草帽压低了下来……造反派在一次打砸抢的行动中,在一叠文件中抄到一份报告,从报告中能看出,陈云亮的潜逃是一个有预谋的政治阴谋,掘地三尺也一定要把他找出来,让他交出手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