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飞鹏依然是皮厚兮兮地笑,转而一本正经地说:“对手!祝贺我吧,我要结婚了!”邹鲁眼睛一下子瞪大,突然笑出来:“你是不是还没来得及把人扳过来看看呀?”邹鲁说这句笑话是有目的。方飞鹏是市晚报的记者,在圈子里素有“花花公子”之称,因为常换女朋友。两年前,他调到《万象》,人家介绍邹鲁和他认识的那天,他穿着一套名牌休闲装,伸出手对邹鲁道:“久仰,久仰”。邹鲁也客气地说:“久闻大名”。哪晓得他过于敏感了,说:“是久闻臭名吧?”一屋子的人都被逗笑了。他一摊手道:“其实我只是个情感热烈,又勇于改正错误的人,却落得这名声,冤哪。”邹鲁和同事们问他怎么讲?“呐!我寻寻觅觅,猛然看见前方有个背影很像我要找的人,就开始追,谁料追到跟前一看,认错人了!我当然就道声歉,再去找我要找的人,这有什么错?其他人要么看到背影也不去追平白错过好姻缘,要么追是追了,一看错了也就将错就错地搂怀里了。这些没决心没勇气的人倒反过来编排我,我冤不冤!”大家听了,一时间竟反驳不了什么。小周笑着对邹鲁说:“他有这番高论,和你搭档搞婚恋栏目最合适。”邹鲁说:“那《万象》要误人婚姻了。”方飞鹏突然看着邹鲁故作沉吟状:“我又看到一个背影了!”邹鲁面不改色心不跳:“这屋子里的人不都面向着你么!哪来什么背影,眼神这么不济,难怪总认错人。”说完就将编好的稿子拿着往总编室走了。身后,就听见小周怪笑道:“方飞鹏,你惹错人了!”这次交锋以后,倒让方飞鹏和邹鲁亲近了不少。方飞鹏一见邹鲁就叫:“对手。”邹鲁也乐得在他身上逞口舌之快,一见面就你来我往,煞是热闹。
听到邹鲁提起旧话,方飞鹏也呵呵笑起来,半真半假道:“我老了,也懒得扳过来看了,就从后面搂着吧,你们女人不是有首歌。”他摇头摆尾地哼起来:“喜欢你从背后抱着我的感觉……”然后一本正经地说:“这首歌就是为我写的。”
邹鲁笑岔了气,全忘了三十几岁的女人应有的矜持,她边笑边说:“好了,好了,说正经的,你准备什么时候英勇就义?”方飞鹏拉开咖啡屋门,作“请”的手势:“走!进去商议就义的时间、地点。”邹鲁正待迈步,身上的call机又响了。邹鲁看了一下说:“呀!是小菁的,我回个电话。”小菁是邹鲁的铁姐们,最近总和丈夫闹矛盾,一闹就来找邹鲁。一付柔弱无依的小女人状,说:“早知这样,真不如一个人清静。”但是和丈夫讲和后,见邹鲁又转而劝邹鲁快结婚。一通电话过去,果然是小菁哭兮兮的声音,邹鲁说:“好了,好了,你先到我家去等我,我这里有点事,办完就来。”
方飞鹏已要了两杯咖啡,见邹鲁过来,他问:“是加糖还是清咖?”邹鲁说“你真健忘,我不是一直加两块糖么?”方飞鹏耸耸肩:“可是今晚您还得挑灯当居委会主任啊!”
邹鲁看看他:“男人不要太聪明。”方飞鹏说:“女人也一样。”邹鲁坐下来,一边搅咖啡一边问:“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半晌不见回答,她抬头向对面一看,方飞鹏兀自搅着咖啡,他沉默的样子很吸引人。邹鲁却刻意煞风景:“别装深沉了,我家里还有客哩!”
方飞鹏一改往日玩笑腔调,很落寞地说:“其实也没什么,这么大了,想安定下来,最近和一个女孩谈得还算好,就想结婚算了,以后也许难得这样坐在一起,所以想找你聊聊。”
邹鲁听了这话,不觉也沉重起来,将目光投向立在半月形舞台上吹萨克斯管的演员。他正吹奏着《归家》,那忧伤的曲调让人只想沉默。一时间,邹鲁似乎忘了身边的方飞鹏,只托腮倾听着。
“你沉思的样子像一幅画。”方飞鹏突然开口,把邹鲁唬了一跳。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得方飞鹏问:“邹鲁,你为什么不结婚?甚至,不谈恋爱?”邹鲁没料到他会这么问,他们之间什么话题都以玩笑出之,这样正儿八经地“聊”,让邹鲁一时间适应不过来。沉吟了一会儿,她句斟字酌地开口了:“怎么说呢,女人和男人不一样,除非为生计所迫,否则,她不会随随便便就结婚的。”方飞鹏摇摇头:“找一个你爱的人做朋友,找一个爱你的人做丈夫,不也是你们女人说的?只要有人爱你,就可以结婚的。”邹鲁忍不住开玩笑说:“可是没有人爱我呀!”这句话刚出口她就觉得有些不妥,因为她看到方飞鹏的眼神突然间变得很怪。邹鲁有些狼狈,赶紧佯装看表:“糟糕,小菁要骂我了。”说完匆匆告辞:“就这样,有事再联系。”她努力装着从容镇定。其实是不折不扣仓皇失措地“逃”了出来。丢下方飞鹏愣怔怔地坐在那里,像乔丹投篮时突然发现没有球篮可投一样,将一份勃发的激情硬生生地给卡住了。坐在计程车里,邹鲁想,以后不能和未婚男士发展什么友谊,这根本是男女关系的乌托帮,况且彼此是同事,弄不好会很尴尬。这样一路想着到了家,一进家门小菁就扑上来嗔怪:“你是不是约会去啦?也不管我死活!”
邹鲁心烦意乱地把她推进自己的屋:“诉苦会现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