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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来源:《大家》2000年第03期

栏目:20世纪革命现实主义展览

休息得怎么样?昨天没有睡好?因为你还那么傻,不懂得失眠的意义。怎么,真的没有睡好?天啊,你可真是傻到家了,居然会失眠。

这是一种观念,智者和愚者在讨论睡觉的事,智者总是占上风的。

它发生在公共汽车上,动机不能确定。现在可以确定的是,钱包没丢,媳妇还在,日子就像日头一样升起落下,一天天,转,转,转。

转的意义在于非转不可,比如地球。而有话不一定是都要说的,比如一个离了婚的男人,为自己成功离婚忍不住地乐,像个笨蛋。有刚娶了媳妇不久的,急着回家,笑,更像个笨蛋。有找不着对象开始信仰独身主义的,一而再再而三地偷窥女人的大腿,把自己都看得不好意思了。正好掠过夕阳,汽车拐了一个弯,原来已是血色黄昏,一车人都脸红了,看上去都满是羞涩又健康。京西大嘴叫着:“怎么还不到啊?”售票员问:“你要去哪儿?”京西大嘴说:“我要知道就不问了。”

人们笑,立即确定自己的生命更有意义。

京西大嘴遇到了一个问题:他不知道去哪儿。这是他生命中不多的一次悲观,用一种玩笑把它释放了,让我们领略什么是幽默。实际上我们很快明白,他只是不知道去哪家中药房能一次抓全了中药,每个中药房一定会缺一味没有的草药,这让人不愉快。他的妻子奔儿得了肺癌,正躺在地下室的大床上,为能舒畅地喘上几口气而一再努力,让人想哭。可奔儿不会哭的,京西大嘴也不哭泣。奔儿还笑呢,她说:“大嘴呀,你别逗我行吗?”

话说一只蚊子飞来飞去。

一只蚊子就这样飞来飞去。奔儿翻了个身,黑暗中看见两只睁着的眼睛,奔儿说:“你怎么还不睡呀?”京西大嘴说:“一只蚊子飞来飞去。”奔儿把手从被窝里伸出来,蒙在他的眼睛上,说:“睡吧。一定是只公蚊子,公蚊子不咬人。”京西大嘴说:“我怕它咬你。”

奔儿就笑了,把手往下滑,捂住了他的嘴,说:“你这张嘴呀!”

京西大嘴闭上眼睛,蚊子又飞过来了,从空中快速掠过。他不知道这只蚊子是不是咬人,他不一定怕咬,这时候的他不忿恨蚊子的存在,只是恼怒蚊子的威胁,并且这一定是一只缺心眼儿才变得如此执著的蚊子,飞来飞去好半天了,找不着落点,令人讨厌。他说:“真讨厌,它干嘛不赶紧咬我一口,好都踏踏实实地睡觉呀?”奔儿说:“你心里有事儿,所以才听见蚊子叫。”他说:“我心里没事儿,所以才听见蚊子叫。不对呀媳妇,蚊子不会叫,是飞的声音,像电影上日本鬼子的飞机向我阵地俯冲一样,我怎么才能把它打下来?”奔儿说:“你快打炮呀。”

他噗哧就乐了。

奔儿说:“你乐什么呀?”他说:“我想起劳思思了。”奔儿说:“说什么来着,你心里有事儿吧?”他说:“是劳思思她哥。”奔儿说:“在日本的那个?”他说:“思思就一个哥,在日本。出国前离婚了,到日本娶了个日本娘们儿,在老丈人的株式会社里主事儿。”奔儿说:“我就不懂,什么叫株式会社呀?”他说:“媳妇呀,你在家里待久了,不知道外面的事儿,不懂可就别瞎说。比如千万不能说打炮,这是个流氓词儿,涉及到男女关系。至于株式会社嘛,就跟我和那哥们儿办的洗车房差不多吧,相当于有限责任公司,出什么事儿,责任都有限。”奔儿说:“是够流氓的,责任就是责任,凭什么有限呀?”他说:“这你就不懂了,什么事儿都得有个限度,不能过。文革那会儿的企业要都是有限责任公司,就都不会停产闹革命了,是不是?”奔儿说:“我知道你为什么想思思了,她哥要给你们投资洗车房是吧?”他说:“有那意思,劳主席给拦了,他爸不同意。”奔儿说:“咱俩怎么就把劳主席给得罪惨了?我下岗,你内部退休,都是劳主席弄的!”他说:“你放心,思思一定能说服她哥,弄套电脑洗车的设备来,生意就火了。”奔儿说:“她哥行吗?”他说:“不知道。我那合伙人老板说,她哥当了五年炮兵,愣没打过炮。”奔儿说:“为什么呀?”他说:“装蛋(弹)呢。”奔儿生气了,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他说:“可不乱七八糟嘛。”

小号从沙发上抬起头,喵喵叫了两声,然后用前爪开始洗脸。

奔儿说:“小号饿了?”他说:“小号洗脸呢。嗨,小号,天还没亮呢,睡吧。”

睡不着。奔儿摸着他的胸,有点潮,奔儿说:“天真热了啊。”他说:“天没热,只是有点潮。咱搬地下室来中转房,我光高兴地下室冬暖夏凉了,不知道它有些日子不热不凉,光潮呀。”

奔儿掀开了被子,他挪了一下身子,钻进奔儿的被窝里,脸贴着她的脸,胸贴着她的胸,腿贴着她的腿,脚向上勾着,脚面贴着她的脚心。奔儿的脚心冰凉,湿漉漉的,他说:“你的脚心出汗了。”奔儿说:“我不知道,是冷汗吧?”他说:“好,你经络通了,那老中医说,一通你就快好了。”奔儿说:“我的病在肺上,跟脚有关系吗?”他说:“当然有,是经络通了呀。”奔儿说:“头上出汗才算通了。”他赶紧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说:“真是的,你头上怎么不出汗呢?”奔儿说:“那就是还没通。”

奔儿不小心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在这张床上,这两个身体,通与不通是有某种约定的,那是她和京西大嘴的秘密,禁止打探。京西大嘴的手还是从她的额头上滑下来,滑到唇边,又往下,这是上帝给女人创造的最优美曲线,然后到了她的乳房,这是一个不能错过总要停留的地方,他喜欢停留。停留的意义在于这是她的制高点,将有一座旗杆升起,他的旗杆果真就陡然升起了,作为男人的标志,这旗杆不在最高点上表示占有,有自己的去处和领地,那里柔得像水,最终将化作一片汪洋,他将是汪洋上的一叶小舟,那股带有奉献意义的热流奉献了的时候,她的额头总要蒙上一层细汗。这情景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了,在奔儿患病之前几年中,好像也没怎么有过,搜寻记忆,奔儿额头上蒙上蒙蒙细汗的时候并不多,他不知为什么,那就是真的没通吧。

蚊子又出现了,看不见它,只能听见它飞翔的恶劣声音。京西大嘴坐起身,打开灯,下了地,吹着口哨,使劲拉开门,然后故意砰的一声关上,回到床上,拉灭灯了,躺下,轻轻搂住她。奔儿说:“你干嘛呢?”他说:“我把蚊子骗出去了。”

奔儿紧紧搂住他,热热地说:“大嘴呀,我真的爱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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