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吴大江对陈长河说,想到下面去转转,了解一些情况。自己虽说是本地人,但这些年一直在外面工作,只是偶尔回家看看爹妈。其它情况不大清楚。
陈长河说:“让办公室派个车,我俩下去转一圈?”
吴大江说:“算了。我就随便走走,让办公室的小邹陪着我就行了。你呢,就坐阵在家,好好把今后的工作规划规划,我回来后,一起开个会讨论一下。”
陈长河没坚持,他也懒得下去转,他已经在龙山镇当了十多年干部了,按他自己的话说,是爬过了千山万水,走遍了千家万户,这龙山的每一个旮旯他都清楚。再说了,吴大江初来乍到。镇里有许多的事情还要他来处理,他根本没工夫陪吴大江下去转。他之所以这样说,也只是客套一下,表示对吴大江这个新书记的尊重。
吴大江带着小邹在下面一转就是好几天。每到一个村,他除了和村干部座谈。走访困难户,更重要的是对矿山开采情况进行详细调查。看着一座座大山被挖得千疮百孔的样子,他就感到有一种皮肉被剜割般的疼痛。几天来,他很少说话,只是不停地走,不停地听别人说。办公室主任小邹跟过几届领导,没见过他这个样子的,一时也不知道他葫芦里装的啥药。
这天他们在回乡的途中,来到镇政府所在的龙山村,吴大江和小邹没到村委会,而是一起爬上了那座高高的龙山。站在山顶上,龙山镇的一切尽收眼底。吴大江清楚记得,他当初离开龙山镇的时候,下面的小镇还是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集。十几间土屋,中间一条泥巴路,没想到现在成了一个高楼林立,很有点样子的集镇了。
吴大江站起来,和小邹一起朝山下的几户农家走去。那里住着一个孤老头子,村里人都叫他五爷,真实名字倒很少有人想得起来。五爷喜欢孩子,吴大江和陈长河小时候常到五爷家玩。五爷有一手绝活,他会炕土豆。他炕的土豆外焦内粉,老远都闻得见香味。每次土豆炕好了,他总要等这俩孩子来了一起吃。所以说吴大江和陈长河小时候是吃五爷的炕土豆长大的一点也不夸张。自从上了大学后。吴大江就没吃过五爷的土豆了。可是,无论到了什么地方,吃上什么样的山珍海味,吴大江觉得还是没有五爷家的炕土豆吃起来那么香。
五爷还是住在那间破旧的老屋里。看见吴大江,五爷笑呵呵地迎上来。五爷家里那条老黄狗似乎还认识吴大江,它跟在五爷的身后。对着吴大江一个劲地摇头摆尾。很亲热的样子。
五爷搬出两张小木凳,让吴大江和小邹坐在稻场里,又提出一壶罐罐茶。“屋里太乱,就委屈你坐外面了。”
“外面凉快,我又不是外人,弄那么客气做什么。”吴大江笑着说。
“咳,听说你小子回来当镇书记了,我说只怕这小子当了官就不认人了,怎么几天了还不来看我老头子呢?”五爷装着生气的样子说。
“哪能呢。我吴大江是吃您的炕土豆长大的,走到哪都不能忘了您啊。”吴大江紧紧地抓住五爷的手说。
“现在的年轻人哪,难说呢。不过你和长河我还是放心的,你们俩,还是没忘记根本哦。”五爷说,“前几天,长河来看过我,说你可能要来龙山镇当书记,我当时还觉得他是哄我开心,没想到还真来了。”
吴大江说:“这几年,我一直在外面,没照顾好您。多亏了长河啊,就他一个人一直照顾着您。”
五爷搬一张凳子挨吴大江坐下:“长河这人是个爽性人。为人好。当兵回来后,在镇里当干部,头些年吃了许多的苦,他那镇长本来没指派,还是镇里的代表硬选上的。只是近两年,我听人说,他做了一些不着边的事,群众对他有些失望了。我听说,这次本来上面是准备让他当书记的,可是有人抵着告状,才把事情弄黄了。”
“五爷是关门在家坐,能知天下事啊。您说的有些事,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呢。”吴大江说。
“我老了,不中用了。再说,你们工作上的事,也轮不上我老头子说长道短的。可是对你和长河,我这心里一直装着呢。”五爷动情地说。
吴大江听了,也很感动。多好的老人哪,对人纯朴得就像山里的苞谷烧酒。一点假都没有。他真想和老人好好谈谈。但见天色已晚,只好站起来告辞。“五爷,我这次回来了,时间长着呢,过几天我和长河来您这儿喝您的苞谷酒。”
“只要你们愿意,不嫌我老头弄得腌臜,天天来都行啊。”五爷乐呵呵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