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想一路喜欢地来到娘家,和娘说话都合不拢嘴。娘见了问,看你乐呵的,好像吃了欢喜团子。李想笑着说,娘啊,真是笑死人啦!娘停下手里的活,说,有啥好笑的,说给娘听听。李想说,我来的路上,油田的一个司机顺道带我,在镇街下车,他硬送我一只翻毛皮鞋。娘你说说,哪有送礼送一只鞋的?娘摇头,把头发都摇得飞动起来。她伸手摸一下李想的脑袋,说,这可是天上掉馅饼,你打死娘也不信!李想打开鞋盒说,娘,你看!娘伸头一看,鞋盒里果然有一只翻毛皮鞋。娘想了想说,丫头,娘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长,吃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听娘一句话,那个司机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你得提防!李想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回想一下,说,我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我才不怕他呢。娘担心地说,话虽这样说,你总归要当心。李想说,放心吧娘,我又不是三岁,不信哪个敢拐骗我!
从娘家回来,李想做事老是分神,缝纫衣服,一不当心,针把手指戳破了;剪裁布料,量好的尺寸,裁剪后却短了一块。李想知道全是那只鞋闹的,于是收起针线活,到菜园里割菜去。
太阳像只火球在天空悬挂着,气温一天比一天高,树上的知了热得吱吱大叫,叫声聒耳。李想出门没戴草帽,进菜园不一会,衣服就被汗水浸湿了。在池塘洗好菜回来,李想舀一盆水洗身子。丈夫在田里劳动,孩子去公婆家玩耍,李想无所顾忌地脱下衣服,撩水清洗身子。李想的皮肤又白又嫩,迎亮看像白瓷一样,有光泽。李想不停地打量自己,她被自己迷住了。妈呀,原来我的皮肤是这样美!李想在心里赞叹一声。
从这天起,李想好像变了一个人,开始注意自己的衣着打扮。
其实,美一直跟随着李想,与她形影不离。这几年她不注重形象,疏于打扮,是因为拉扯孩子。现在孩子离开手脚,由公婆照料,美像冬眠似的苏醒了。生过孩子,李想的体形变化不大,做姑娘时的衣服还能穿。李想又回一趟娘家,把旧时衣服全部拿回来。
穿上旧时衣服,李想仿佛又回到姑娘时代。
那天,李想穿上那件好看的的确良短袖衫去赶集。短袖衫有点瘦,穿在身上紧绷绷的,胸前的纽扣勉强扣上,脚起脚落,前面的两坨嫩肉晃晃悠悠,好像要破衣而出。这两坨肉让李想吃了不少苦头,一天下来,身子骨不累,它倒累得不轻。受它牵动,满胸口的肉都酸痛,直到上床睡觉痛感才减轻。一年四季,李想最怕过夏天。夏天衣单,脚下走得急,两坨肉像兔子一样活蹦乱跳,给人裸胸露肉之感。那些男人和李想碰面,两只眼睛饿狼似的,齐刷刷地盯住她的胸口看,那架势像要把李想一口吞吃了,吓得李想不敢抬头。
李想往前瞅瞅,村路上没有人,她的胆子大起来,加快速度往前走。
出村不远,迎面驶来一辆运油车。司机老远就减速慢行,李想当司机好心眼,怕车速快了让她吃灰尘,感激地扬起脸,想对司机笑一笑,表示一下友好。抬头一看,见司机把头伸出窗外,两眼冒着火苗,一眨不眨地盯住她的胸口看。李想收住笑,低头走自己的路。走出一段路程,李想感觉后背火烧火燎的,她不用回头也知道,司机的眼睛一定像手电筒一样,盯住她的背影不放。李想感到好笑,这背影有啥好瞅的,你们又不是没有婆娘,想瞅了开车回家去,把自己婆娘的肉看破了瞅烂了也不关旁人的事!
李想自己被自己逗得咯咯大笑,刚收住笑,听到身后有辆汽车开过来。李想往路边走,把主道让出来。汽车没有加速行驶,而是不紧不慢地跟着李想。李想掉过脸,认出司机就是刚才那个人,心里紧张透了,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李想的紧张慌乱都在司机的眼睛里看着。这个司机有对付女人的丰富经验,像李想这样胆小害羞的女人正合他胃口。
李想匆匆赶路,眼皮都不敢抬一下。司机重重地咳嗽一声,说,大姐去哪里呀?我开车送送你!
李想客气地说,你有工作,我不能耽搁你的时间。
司机听了,哈哈一笑说,干我们这一行的,自由掌握在自己手里。再说了,我今天的运输任务已经完成,别人不好干预!
李想说,你早点回去歇着吧,我自己能走!
司机紧跟不放,腆着脸说,大姐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学雷锋做好事,把你送到目的地。司机看李想的脸上布满热汗,催促道,客气啥呀?天这么热,赶快上来凉快凉快吧!
日头已升上半空,气温比出门时高出许多。李想抹一把脸上的汗,她感到两坨肉之间痒痒的,汗水滚滚而下,流到裤腰那儿停顿下来。放在平常,李想早撩开衣衫,让凉风吹一吹胸口。今天当着司机的面,李想没有这么做。
司机看出李想有所动摇,有坐车的意思,把汽车停下,从驾驶室里跳下来,邀请李想上车。李想进不得退不得,犹豫半晌,最后硬着头皮坐上车。司机为李想关上车门,爬进驾驶室,乐颠颠地往镇街的方向开去。
上次坐车没晕,今天坐车也没有晕的感觉。李想已熟悉汽油气味,不像第一次,闻到汽油味好像吃了毒物,恶心、满肚子翻腾。路上司机好奇心大发,不停地问这问那,好答的李想都回答了,羞口难言的李想就闭口不语。像回娘家那天一样,车到镇街李想就下来了。司机拉住李想,要送她一件礼物。李想不要,司机热情地放下一个鞋盒,说,小意思,希望你能喜欢。见到鞋盒,李想的心狂跳不止——她清楚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但愿这个司机不是粗心人。李想在心里默默地祝愿着,司机开车走远了,她才打开鞋盒。李想大失所望——盒子里不是一双鞋,而是一只!男人咋都这么粗心呢?李想退而求其次,心想这只鞋要是右脚穿的就好了,与家里那只合到一块就是一双。拿起一看,又是左脚,美中不足,真叫人扫兴!
两个男人犯同一个毛病,看来不是粗心,而是别有用心。李想是村妇,又不是金枝玉叶,他们想干什么呢?
李想想起母亲说过的话,看来她往后还真的要当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