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警这话让坐在车上的张宝庆不知如何是好。好不容易在家凑了这些钱,还没焐热,就让路贼们偷了去。张宝庆越想越冤,怎么倒霉的事情都让自己摊上了,他真想在车上痛哭一场,但还是忍住了。哭有什么用?让他略感庆幸的是,一万多块钱零头还在怀里掖着。
马林早早就带着李扬来到佰利金,他们在酒店里转了一圈也没见到张宝庆。于是,他们又回到马林的别克车里。马林说,他应该比咱们早呀?李扬说会不会路上堵车了?马林说堵车的话他也应该给咱们来个电话吧?李扬说我给他打一个。电话一通,张宝庆就在电话里不停地赔罪,一再说马上就到。李扬关掉手机,笑笑说,他还真是个老实人。马林说,老实人能干这么大工程?李扬解释说,老实人不见得没有能力。马林说,咱俩谁也没见过他对民工是不是也这么老实?
你好像对他有偏见?
不只是对他,我对所有民工头都没有好印象。
不能一概而论。
你和他们接触少,不了解。马林点上烟,按下开关,玻璃徐徐降下。这时,张宝庆在他的视线里出现了。马林说,他来了。
已经进入了五月,张宝庆敞着怀,依然穿着一双很难见到底色的鹿皮鞋,肩上的黑挎包在任何一个地摊上只要花上十几元就能买到。显然,张宝庆这时也看见了他们,他用手捋了捋蓬乱的头发,冲马林挥挥手,加快了脚步,几乎到了小跑。马林这边的车门是张宝庆跑上来给打开的,让你们等急了马律师。用不着客气张老板,马林拍了拍张宝庆肩说,你没失约就行。张宝庆说,俺哪敢呀。说着又看了看马林,嘿嘿笑起来。
张宝庆跟在马林和李扬身后走进酒店。他们要了一个单间,一大桌酒菜都是马林亲自点的。要酒的时候。张宝庆问马林喝什么酒,马林说别太破费了,就喝小糊涂仙吧。张宝庆说,来瓶好的吧。说出这句话时张宝庆有些心疼。马林摆摆手说,花钱的时候还在后头,你要充分做好思想准备。
酒菜点齐后,张保庆将手悄悄伸进怀里,捏了捏怀里剩下的两千多块钱,他心里感到踏实了许多。如果这两千块钱也放在了包里,他将身无分文,别说请客,恐怕连饭都吃不上了。张宝庆用眼数着桌上的酒菜,他在心里大概估算了一下,这桌酒菜顶多几百块钱。只要没超过一千他就感到很知足。以前请刘经理他们吃饭,基本上都在千元以上,即使偶尔有七八百的时候,可饭后再买上两条高级香烟,诸如小熊猫一类,也就过千了。实际上,每次拿烟都是对方主动找张宝庆要,似乎已经成了惯例。有一次对方走出酒店忘了找张宝庆要烟,又让他返回酒店把烟拿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的时候,马林才把话题转到张宝庆这件案子上,他说,下星期就要开庭,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这两天好好想想。张宝庆点头应着,并说材料基本上都全了。马林说什么叫基本上?全就全了,还基本干什么!张宝庆嘿嘿一笑,俺这不是嘴笨不会说吗。
这倒是,马林甩甩头说,你要是嘴不笨还找我这个律师干什么。张宝庆连忙点头称是,弓身给马林斟酒。酒斟一半时,马林说,张老板咱虽说是农民兄弟,也应该讲讲卫生吧?得空把黑指盖剪一剪,太影响客人食欲了!
马林这话让张宝庆挺尴尬,在给马林和李扬斟完酒后,张宝庆要去卫生间方便一下。实际上,张宝庆到了卫生间并没有站在小便池上方便,而是来到洗手盆前,两只手仔细认真地来回抠着指甲内的污垢。在紧张而又迅速地清理完污垢后,又用水哗哗地冲一遍,直到满意为止。
马林对细枝末节的观察让张宝庆更加佩服,怪不得人家是大牌律师呢,张宝庆甩着双手冲镜子里的自己说,人家连眼睛都这么厉害。
从卫生间回来,马林问,去卫生间洗手了吧张老板?张宝庆嘿嘿一笑,默认了。其实张宝庆不说,从他走时的表情上马林也能猜到。喝酒过程中,张宝庆始终一副唯唯诺诺样子。没人让他这样,他自己也感觉不出来。问题是,自然不自然他就这样了。对他而言,长期的行为习惯或许已经形成了这种方式。一想到下礼拜就要开庭,张宝庆心里就有些激动,毕竟让他期待的日子已经来临。然而,接下来马林的一席话让他怎么也无法激动了。
马林手里转动着筷子说,你要把钱备足了,花钱的日子已经开始了。马林的提醒张宝庆不是不懂,问题是,还需要花多少钱他就没底了。当初请马林时,他已经给花了一笔,这笔钱也许对马林不算什么,可对他张宝庆来说,已经是数目可观了。
见张宝庆没说话,李扬问马林,还有什么地方花钱?马林说太多了,就拿现在来说吧。负责这个案子的法官你不打点一下行吗?李扬说你们不是哥们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