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温度比拉萨低了两度。我出发前买了个抗零下三十度的睡袋,拉上拉链发热,打开又冻得不行。藏北行的第一晚就在打开睡袋和闭上睡袋矛盾中折腾了一夜。清早睡眼惺忪爬起来,发现院子里有两堆熊熊燃烧的火堆。一打听,才知道昨晚有两辆大货车到得太晚,小店已没了住的地方,两个司机便用旧轮胎烧了一堆火,晚上就待在火边过了一夜。
见到有火烤,我格外兴奋。赶紧凑上前去,四肢展开恨不得把自个儿架到火上。大车师傅见到有美女靠近,原本如苦瓜一般的脸立马喜笑颜开,赶紧把最好的烤火位让了出来。俩人还争先恐后地介绍起自己在藏北的经历,吹得神乎其神的。我从他们的话里得知,他们是从申扎过来的,车上拉的是淘金的设备。现在政府不准在藏北采黄金了,所有的金矿都得拆出,他们帮金矿把设备拉到拉萨。听说我要去尼玛县,他们说前面路上有个五彩泉,很好看。又说这两天路好走了,雪刚刚化完,两天前都还不行。不过从这里起就得加衣服,越往上越冷。
我们一行六人,除了我和多普钦外,其余四人都是专业级的摄影人,追着光线追着人物跑。有景的地方一停老半天,没景时车速快得吓死人。从甲错乡开始,车子就慢慢地往山上爬升。到了山顶,顺眼望去,山脉、河谷都是白茫茫一片。经过白雪反射的光线照在脸上,火辣辣的。养路人堆在公路边的沙石成了老鹰最好的瞭望点,它们站在上面,脑袋像探照灯一样不时转动着寻找猎物。
上山用了三十分钟,按照常规想法,上山后就该下山了。可是上山后除了一点小的斜坡外,两边山势连绵,中间河谷一马平川,没有一点下山的迹象。海拔表上显示出的高度是4890米。
拉亚温泉就在路边的河谷里,远远的就看见山谷里轻烟缭绕,泉水喷出时发出的“嘶嘶”声,在山谷里传得很远。
我们把车停在了路边,前面斜坡上有泉水渗出,薄薄的泉水铺在乳白色的泉华上,如果不伸手感觉,很难想象出这一面高达百米的山坡下全是地热。江心的泉水有两处,一处是直接从江水里冒出来,泉水如伞一般在江面撑起了一平米左右的一个圆;第二处就是司机们叫的五彩泉了。江中间一块圆形的彩色钟乳石,高出江面约一百厘米,在阳光的映照下发出不同的光。泉水从石中间喷出来,约一米来高,甚是好看。在泉水周围,有不少的小无鳞鱼游来游去。
清晨的山谷是极安静的。远处草地上,一群牦牛卧在地上打瞌睡,牧羊狗站在对面山坡上的阳光里,懒洋洋地看着河这边。我伸手试了试水,这一小段江水微温。喷泉在江心,无法涉水过去看个仔细,心里有些遗憾。
南木林县虽然属于半农半牧县,实际上从甲措乡往北,已经属于全牧区了。在拉亚一带,沟壑纵横,河谷宽窄不一。沿江两岸,不时能看到石头缝里冒出一股股水蒸汽,地表层上,堆积着一些乳白色的温泉沉积物。老百姓说,牛儿羊儿冬天最喜欢来这里,因为地表是热的,即使是冬天,草也不干。如果遇到雪灾,这片河谷就成了牲畜们活命的唯一希望。
拉亚温泉往前走,是一个叫色朗的山谷,路边有个公路养护站,周围的人喜欢来这里玩。老百姓穿着打扮上也跟农区有了明显区别。在农区,除了节假日,穿藏袍的已经很少了。在寒冷的藏北,御寒性极好的藏袍仍是牧民一年四季不离身的“当家”服装。
我们在河谷里,碰到一个阿佳从养护站出来。此时尽管已经是中午,却因两边都是高山,一抹光线刚好从河谷间穿过。阿佳就走在光线里,身段摇弋,缓缓而来,那含羞带怯的眼神引得金勇的相机“咔嚓”响个没完。我跟阿佳聊了起来,她说她叫扎西卓玛,今年四十岁,家就在前面山凹的帐篷里。她有个儿子今年十七岁,在乡上上学。卓玛说,这一带獐子、岩羊特别多,獐子没人打,说打了要犯法。岩羊还是经常有人打的,老百姓见到了也不会报告。
从色朗开始,两边草地上不时能见到藏原羚,三五成群,雌雄分开。藏原羚在西藏俗称“白屁股羊”,也有的叫它“黄羊”,个子不大,小巧而灵活,最明显的标志是屁股上有块心形的白色印迹,黑色的小尾巴搭在白屁股里,跑起来一甩一甩的,煞是可爱。藏原羚的交配时间是一般在藏历十一月二十几号开始,到十二月二十几号结束,第二年六月中旬产子。现在交配时间没到,成年的雌雄藏原羚现在还分开活动。我们看到最多的一个群体约有三十多头,一般以五六头的群体居多,也有一只母羚带着一个或两个今年生的小原羚独自活动。
藏羚羊看到不停的车是不害怕的,太靠近公路的看到车来了,不过略向另一边跑一小段。有几次我们停下来想跟它们亲近亲近,结果车还没停稳,它们撒腿便跑,那速度,我们再长两条腿也是追不上的。
按照原来的计划,我们不在申扎停,直接去公扎老家。因大嘴进入藏北后就出现了高原反应,脸色惨白,呼吸也变得急促,到申扎时,已无法再走了。我们住在县粮食局招待所,大嘴找了个诊所吸氧。大伙商量后决定,如果大嘴明天有好转我们就继续前进,如果反应还是这么大,此行可能就只能到此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