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老拐正在家里看电视,怎么也没想到派出所所长谢祥和居然会在晚上来找他——他虽然是犟出了名的,但毕竟没和派出所这伙人打过交道,金维彰要开发自己那块地,他也只是在找金维彰,至少目前尚未上升到去找司法解决的高度。
谢祥和要强老拐跟他去派出所商量事情。强老拐说:“有什么事你就在这里说吧。”
谢祥和说:“是找你商量呢,若是在这里说那就不叫商量了。”
强老拐心想反正自己又没做什么违法的事,便不顾家里人反对,跟着谢祥和来到派出所。一进屋子,强老拐不觉一愣:怎么贾廉明和胡有为也在里面?难道真是为了金维彰开发土地的事?
贾廉明说了一大堆要强老拐支持党委政府工作的话,强老拐便忍不住打断他说:“金书记,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我还等着回去看连续剧呢,错过了这集不知下次要等到哪个时候放。”
贾廉明说:“好,你快人快语,那我也就直说了。有什么事你就找咱们镇政府解决啊,不要动不动找上面。”
强老拐点点头:“那是那是。”
贾廉明说:“这次你组织了哪些人?”
强老拐一阵愕然:“什么组织了哪些人?”
胡有为插言说:“上访呀。”
强老拐一下子站了起来:“什么上访不上访的,我从来没有找过任何人!金维彰要占用我的土地,我原想来找找你们,但一直没有来。”
贾廉明便将短信递给他看,强老拐说:“我不知道,这个号码也不是我的。”
贾廉明怫然不悦:“都有人告诉我了,你还不承认!你知不知道恶意上访是诬告,那是精神病行为!”
强老拐说:“你才有精神病!半夜三更把我骗到派出所,还编着框框套我。我一辈子行得端、坐得稳,半夜三更也不怕鬼敲门。”
谢祥和可不满意了:“你是在骂我是鬼啊。”
强老拐转过头瞪着他:“你说有事找我商量,这就是你说的事情?你简直是个骗子!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是不是得了金维彰的好处,想霸占我的土地,就编这个理由来排挤我?”
贾廉明一摔手:“胡说八道。”他吩咐谢祥和好好审问,自己带着胡有为回办公室等他消息。强老拐见贾廉明要走,自己便也想走。谢祥和拦住了他:“你只要把同伙交待清楚了,我就放你走。”
胡有为一边往镇政府走,一边对贾廉明说:“你才来金宝镇两年,可能对强老拐还不了解。他早些年犟脾气可是出了名的,这几年不收征购提留,我们才没怎么和他打交道了。要他说出同伙,恐怕得让金维彰作些让步,变相多给他一点补偿,只要把他瓦解了,这伙人就上访不起来。”
贾廉明说:“到时再说吧,先看看谢祥和的手段如何?”
贾廉明回到办公室,立即向县长高长清打去电话,反映本镇有人要上访。高长清问清了情况,说:“你自己先想办法平息,我得与刘书记商量一下,不过他已到市里开会去了。”
气得贾廉明直骂对方官僚。但他无可奈何,唯一的办法就只有等谢祥和的消息。一直过了三个多小时,谢祥和才来到他的办公室,他摇着头说:“难哪,强老拐始终不肯开口。现在他全家都来了,守在派出所外面,闹着叫我放人。”
贾廉明说:“不交待清楚有哪些人,怎么可以放他?现在离周一就只有两天时间,无论如何也要问出来。”
谢祥和只好继续回去审问。贾廉明气恼说:“亏他谢祥和还是个派出所所长,这么简单的案子都处理不了!”
胡有为便附和着说了些谢祥和的不是,说派出所软弱,才导致自己的安全工作难抓。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忽然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便有好几人闯进来。胡有为见了,腾地站起来说:“你们跑来这里干什么!”他回头向贾廉明解释:“这些人都是强老拐家的。”
贾廉明说:“你们究竟联系了哪些人,你们说也是一样,说清楚了就让强老拐回去。”
强老拐的老婆一来就闹开了:“你凭什么就说我家老拐要上访!你们明明是在帮金维彰,故意陷害我们。”
贾廉明只好耐心解释,过了好几分钟,派出所的干警匆匆赶来了。原来胡有为趁贾廉明解释之际给谢祥和打了电话。警察们好说歹说,表示将尽快把事情弄清楚,说,若不是强老拐上访,自然会快放他;但若你们要闹,事情弄大了反而不好收场。强老拐的儿子权衡利弊,最终把母亲劝住了。他们虽然不敢在办公室里闹,但却守在外面不肯离开。干警们见暂时稳住了强家,便向贾廉明表示得继续回去询问强老拐。贾廉明点点头,同意他们回去,随后吩咐胡有为通知镇上的所有领导都来他的办公室。
金宝镇的领导虽然今晚在盛龙大酒店里醒了酒,但睡意反而更浓,接到胡有为的电话,便都抱怨着起床,陆陆续续赶来贾廉明的办公室。
谁知领导们尚未会齐,这时贾廉明的手机响了,是方圆圆打来的,她要贾廉明放了强老拐。贾廉明便问强老拐是她什么人。想不到两家居然是隔得不远的亲戚,虽然平时不怎么来往,但在关键时刻,强家还是想到了方圆圆能够摆平贾廉明,便找上了门。
贾廉明说:“我的姑奶奶,上访可是大事呢,关系着金宝镇的繁荣,你还想不想把生意继续做大?”
方圆圆说:“你不让人家上访可以用其他办法阻止呀,干吗抓人?”
没有什么办法比直接抓人更好的了,贾廉明有些犹豫。方圆圆开始在强家表过态,说自己一个电话就能够解决,没想贾廉明不买账,便气恼说:“好,我跟着你可是从未提过任何要求,连这点小事你都不肯帮忙,那你也别怪我不客气。”
贾廉明忙安慰她,可方圆圆已经挂了电话。贾廉明只好回拨过去,但是方圆圆就是不理。贾廉明便向屋中的其他领导说了方圆圆想为强老拐求情。大家都在方圆圆的酒店里做过不可言传的事,不免心中不安,于是纷纷劝贾廉明放了强老拐再另想办法。
贾廉明正准备给谢祥和打电话叫他放人,没想到谢祥和自己却来了。他看到满屋子的镇领导,来不及逐个招呼,径直对贾廉明说:“强老拐是铁了心要犟到底,我看不如放了他吧?”
贾廉明说:“放了人怎么破案?”
谢祥和说:“我派几个干警跟着,一旦发现风吹草动就再抓。强老拐发现我们识破了他们的阴谋,这两天必然会商量。五十几个人上访,组织者肯定不只一个,我们只有欲擒故纵,才能一网打尽。若是只关着强老拐不放,其他人还是要上访。”
贾廉明便说:“你看着办吧。”谢祥和一走,他再次拨通了方圆圆的电话,没想方圆圆还是不肯接。胡有为说:“你可以发短信啊。”
贾廉明编了短信,说是答应放人。过了一会儿,方圆圆就主动将电话打了过来:“强老拐的确犟,但人家也不过是小打小闹,不可能跑到市政府去上访。毕竟人家有产有业,又住在镇边上,犯得着大动干戈么?有几个上访者不是家破人亡的?强老拐对这点还是看得很清楚的。”
贾廉明连连称是,于是把方圆圆的话对大家说了。大家都觉得方圆圆的分析有理,过去强老拐抵抗征购提留,最多也不过是与镇上领导对骂几句,最终还是没能犟得过去,但人家毕竟也没再往上面反映问题。这次土地用于开发,他也只是闹赔偿过低,不让金维彰动手,但也没有找政府闹啊。但话又说回来,说不定人家不做就不说,一做就做大的。
几个领导分析来分析去,最终没有猜出到底有哪些人上访。不过还是群策群力,总结分析出全镇共有几处不安定因素。除土地开发之外,还有教师工资问题、五村反映村干部贪污问题。贾廉明于是要求分管领导逐一监控一切可能上访的苗头,遇有问题及时通气,所有领导保持通讯24小时畅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