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两重门,熊绥推开儿子熊山的卧室,小声而又兴奋地对熊山说:“好儿子,牛眉有回峨眉山与你成亲的希望啦。”
熊绥话音刚落,熊山一下猛力坐了起来,不过,他的兴奋劲随即就消失了,重新又躺到床上,有气无力地对熊绥说:“老爸,你就别寻儿子的开心了,还是让我就这么静静地等死吧。”
熊绥知道门外有差人在等候,也不敢太拖时间,便赶紧把揭下的皇榜拿给儿子看,然后说:“你还不赶紧起床,先吃点东西,然后打起精神跟我一起去挖十条蜈蚣,随后就进白龙洞去捉一只凤头鸡来,要活的带到京师去,我们争取今天晚上以前就骑快马出发,力争十天之内赶到京师。”
熊山在桐油灯下看完了皇榜,立即跟换了一个人似的,他一下翻身下床,穿好衣服,尽管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正经吃过东西了,但仍旧拒绝了老爹让他吃点东西的要求,赶紧准备好工具后,就和老爹一起从后门出发了。
熊绥欣慰地笑了笑,临出门的时候,他还不忘装上从峨眉城里带回来的锅块油条,心想,一会儿你小子饿了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什么叫“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了。
爷儿俩自是轻车熟路,来到一潮湿多隙藏有不少蜈蚣的地方,一通锄刨手翻之后。熊山找到了六条蜈蚣,熊绥找到了四条,大多两寸长短,头足呈红色。儿子还想继续翻找,熊绥道:“够了,十条蜈蚣就可诱捕一只凤头鸡,多了,就浪费了。”
熊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忘了,而且,现在的脑袋也是晕晕乎乎的,还以为自己一条都没挖着呢。”
熊绥爱怜地看着儿子,从身上背的褡裢中取出用油纸包好的锅块油条,往儿子面前一递说:“你好几天没吃东西了,现在又这么积极,不晕才怪,赶紧吃点儿东西进去吧,老爹我专门从城里给你买回来的。”
熊山眼睛红红的,接过锅块油条,小孩子一样,先是美美地咬了一口锅块,然后又吃了一口油条,嘴里便用力地咀嚼起来。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说话这会儿工夫,熊山已经把一个锅块一根油条装进了肚子里。
稍事休息,父子二人便向上面的白龙洞爬去。
这白龙洞传说是白蛇娘娘修炼成仙的地方,熊山打小就知道这个故事了。但整个峨眉县,知道白龙洞里出产凤头鸡秘密的却只有牛熊两家四口人。
这凤头鸡稀有、神奇,平时即使有人贸然撞进洞中去,也绝对无法看到凤头鸡的影子,更别说捕个一只半只了。
除非用一种古老的方法,这种方法。也是祖上传下来的,只有牛熊两家四人知道这种方法,但每次都只能两人参与捕捉凤头鸡,多一人不行,少一人不灵。
“山儿,你看看洞外有没有人跟踪我们。”熊绥进山洞之后,赶紧吩咐熊山看看身后是否有可疑人员。
“好了吗?有什么可疑情况没有?”熊绥已经在洞中布下了“捕鸡蜈蚣阵”,然后小声对洞外的熊山问道。
熊山也走进洞中,对老爹说:“放心吧,老爹,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
熊山一边说一边拿出一张用麻绳编织的大网来,老爹负责把鸡引出来,然后,他负责第一时间将凤头鸡网住。
那“捕鸡蜈蚣阵”大有讲究,因凤头鸡喜阴怕光,昼伏夜出,生活习性和蜈蚣类似,以往都是夜间前来捕捉,这次情况紧急改为白天捕捉,虽然洞中光线暗,但仍比夜晚明亮得多,因此,其捕捉方法会更加古怪神秘。但这些方法只针对雄性凤头鸡,而雌性凤头鸡担负着繁殖的任务,祖上早有规矩,绝对不能捕捉,否则,以后将连风头鸡的鸡毛都看不到一根的。
那地上的十只蜈蚣已经被一根根细小的竹签钉住头部,插到了地上,显然很痛苦,蜈蚣的身子和众多的腿脚在不停地扭来蹬去,此时它们已经按“双圆式”布好。所谓双圆式,就是用五只蜈蚣在里面围成小圈,每只蜈蚣间隔一尺,然后外面的五只蜈蚣间隔稍大,又在小圈外面二尺左右围成大圈。此阵布成后,还有一独门绝技,那就是学风头鸡中雌性鸡的叫声,这里面也有讲究,凤头鸡和传说中的凤与凰的叫声类似,凤为雄叫声是“唧唧”,凰为雌叫声则是“足足”,现在熊绥要模仿的就是雌凤头鸡的“足足”声,这声音也是熊绥打小在峨眉深山中反复演练数千次,直到能够把大量雄性野鸡吸引到身边来,而且屡试不爽,方才能去洞中吸引雄性凤头鸡,而这功夫熊山虽然已练成了,但他吸引的野鸡数量远远没有老爹的多,因此,不到万不得已,模拟雌凤头鸡叫声的担子不会落到他的肩上。
熊绥这个时候,身上已经穿着一件特制的花色很艳丽的“类鸡装”——种用毛色鲜艳的野鸡翎子和布满绿斑的孔雀尾毛加七彩丝线精心编织缝补而成,穿在身上,人就活像一只大鸡。接着熊绥双腿跪地,躬着腰趴在双圆阵的后面,以肘支地,双手捧着自己的脸,两根小指用力往前挤自己的嘴唇,他那留着两寸长短胡子的嘴巴这个时候嘟得就有些像漏斗了,接着熊绥的嘴巴里发出了尖细而又略带口哨音的叫声:“足足,足足……”
每叫七次停一下,然后重复。直到七七四十九次以后,熊绥把脸贴到地上,不再叫了。熊山则手持大网,高举过头,一动不动雕塑般站在双圆阵的另一边。
奇迹发生了,山洞中缓缓地走出一只毛色鲜亮、有如一团淡淡火焰的凤头鸡,它一边向双圆阵走来,一边也在嘴里发出“唧唧、唧唧”的声音。
大凡鸡一到昏暗的环境,视力就欠佳,这就是俗称的“鸡摸眼”,珍禽凤头鸡也不例外,何况它一直生活在昏暗里,眼神天生就不好。现在它只能看见那只硕大的“雌凤头鸡”了,所以,它一边叫着一边就向熊绥走了过来,这个时候熊绥和熊山唯一要做的就是坚决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否则,凤头鸡很警觉的,而且,它的听觉很好,一旦感知环境有异,它会立即飞起来,然后钻进洞子深处的岩壁中,下次要想再骗它们出来,至少得等三年以后了。
还好,这一点爷儿俩自是信心满怀,那雄凤头鸡没有任何起疑的意思,在即将走近熊绥时,凤头鸡这才发现了地上还在挣扎的蜈蚣,它便开始啄食起来,这也是凤头鸡的天性,喜欢啄食活蹦乱跳的蜈蚣,如果是死蜈蚣,它则扭头就走。
这个时候,蜈蚣双圆阵的作用显现出来了,凤头鸡吃了上一条想吃下一条,根据就近的习惯,它便在地上转起圈地啄食起来,熊山利用洞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身下的凤头鸡,根据祖传的规矩,只有等凤头鸡吃到第九条蜈蚣并刚好背对自己时,熊山才能猛地将网罩下。原因很简单,凤头鸡刚开始吃蜈蚣时,会吃一条抬一次头,并观看四周一下,然后才吃第二条,但当吃到第九条时,风头鸡的警惕性已经降到了最低点,因为,吃了这么多条蜈蚣都没有任何危险,它便不再抬头看四周了。
一切都是预料中的那样,凤头鸡几乎没有任何反应就成了网中之物。这个时候,它那求爱的唧唧声已经变成了恐怖的“呱呱”声,不过,叫不了两声了,从地上爬起的熊绥,迅速从自己的褡裢里拿出一粒连人吃了都发不出声的“哑口无言丹”,在熊山的配合下,给凤头鸡塞进嘴巴里去,这丹药果真灵验,凤头鸡刚一吞下,便只见嘴巴张合,不闻半点声音了。
让这只被捕获的雄性凤头鸡成为哑巴鸡至少有两个好处,一是不让它那恐怖的惨叫声,引发其它藏在岩壁中的凤头鸡恐慌,从而减少下次捕鸡的难度;二是鸡出洞后,因叫声响亮独特容易引起他人的怀疑,既不便于运输也容易泄露风头鸡的形状和其它秘密,甚至会给牛熊两家带来杀身之祸。毕竟天下悬重金求购凤头鸡的达官贵人不计其数。为了弄到凤头鸡而铤而走险的,也大有人在。
爷儿俩收拾完工具服装,已经将凤头鸡转移到了一个透气性良好的布袋里,那最后一只钉在地上的蜈蚣仍旧留在地下,相信到了夜间,别的凤头鸡会把它变成腹中之物的。
爷儿俩出得白龙洞来,发现洞外一切正常。这次行动没有人盯梢,他们放心不少,只不过,天色已经不早了。在参天大树下,山里的天自是比山下黑得更旱一些。
爷儿俩一边走一边在路边用两尺长短的小药锄弄了一些草药,塞满熊绥肩上的褡裢后,才赶紧回了家。
熊绥叫熊山好好收拾一下行李,他到门外去招呼那两位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