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琳忙将马氏扶起,安慰一番,然后和捕快来到案发现场。少顷,仵作呈上验尸格目。死者腿上腹上各中一枪,系中枪而亡。现场并无打斗痕迹,从地面血液凝固程度上来分析,案发时间在子夜,距离现在不过一个时辰。杜子琳请求马氏述说案发的前后。
马氏哭泣道:“杜师爷,我们正在睡梦当中,忽听两声枪响,起身一看,老爷早就咽了气。丫头杏儿对此了解的最多,大人,您可问她。”
杏儿战战兢兢走到杜子琳面前,将案发前后说了一遍,杜子琳断定,凶手系潘家的儿媳妇凌紫绡无疑。凌紫绡是个小脚女子,这般风雨,一定不会跑远,便吩咐捕快冷血、铁手分几路追捕凌紫绡,自己回衙稍息。二人领命而去,一个时辰过后,凌紫绡在野外一座破庙里,被铁手领人抓捕。
凌晨,杜子琳刚刚眯了一小觉,凌紫绡被押进了堂前。一阵喊堂威后,杜子琳拍了一下惊堂木,随后问道:“堂下女子可是凌紫绡?”
“正是民女。”凌紫绡面色非常平静地回答。
杜子琳道:“凌紫绡,你可知罪?”
凌绡紫垂头道:“民女知罪。”
“那你身犯何罪?”
“民女杀了潘枫,民女甘愿领罪!”
杜子琳一愣,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凌紫绡,你刚才说什么,你杀了潘枫?”
凌紫绡点了点头:“是的。”
“可是现场,死者却是潘老爷,潘枫活得好好的,对此,你又作何解释?”杜子琳问道。
“啊?”凌紫绡猝然仰起头来,疑惑地盯住杜子琳的脸,“不,我没杀他!”她满面怒容,嘴唇有些颤抖,痛楚而遗憾地摇了摇头。
杜子琳问凌紫绡是不是说错了,凌紫绡说:“我真的没杀他,我上到二楼,潘枫的房门虚掩着,我拉开灯,潘枫像死猪一样睡在床上,我冲他打了两枪,然后,又去杀潘老爷,他的门上得很紧,开不开。这时,我听得杏儿在上楼,里边屋里也有动静,就饶了他……”
杜子琳恍然大悟。他去潘家勘察现场时,马氏说,这些天,潘枫不在家住,老爷就睡在他的屋里。杜子琳不由地问:“这么说来,你的目的是要杀死潘老爷父子俩?”
凌紫绡点了点头。
杜子琳道:“凌紫绡,本师爷问你,你为什么要杀害他们父子俩?”
凌紫绡没有马上作声,她缓缓地仰起脸来,朝着堂上威严的人们怯怯地望了一眼说:“这,全是他们逼的!”
各位爷儿,不落红,您别付一个大子儿
两年前某日。
冬日里的广宁城笼罩在漫天飞雪中,十字街上鲜见行人。然而,广宁城中最大的风月场所雪月楼却张灯结彩,鼓乐喧天。此时此刻,雪月楼正在举行花魁“雪里梅”的开苞仪式。
雪月楼的大厅里早就挤满了一睹“雪里梅”芳容的达官贵人。鸨娘是个四十多岁打扮得妖里妖气的风骚女人,正在客人们当中往来穿梭。
众人当中有一个五十岁穿绸裹缎的中年人,高叫:“我说老鸨子,这雪里梅什么时候出场?”
鸨娘一见,笑逐颜开道:“原来是潘掌柜呀!您稍候,先喝杯茶润润嗓子,雪里梅正在楼上梳洗打扮,一会儿就出来。”接着吩咐楼内的伙计,“给潘掌柜沏壶上好的碧螺春来。”伙计答应了一声,去了。
约摸过了两盏茶的功夫,就听楼梯处鸨娘说话了:“各位爷儿,雪里梅姑娘可要出场了。这可是盛京城里的大家闺秀,数一数二的美人儿,正经八百的黄花闺女,就看哪位爷儿和她有缘了。”
楼下当时就炸了锅,有人说:“光嘴上说不行,得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呀!”有人说:“我们都等不及了,快让我们开开眼吧!口袋里的钱直往外涌呢!”见把众人的情绪煽动得差不多了,鸨娘这才吩咐下人:“请姑娘出场。”
众人翘首以待。少顷,在几名年轻的丫环的陪同下,雪里梅缓缓走下了楼梯。这雪里梅十七八岁的年纪,一张鹅蛋形的脸,犹如盛开的百合花,身材高挑丰满,曲线优美,一头黑发随意飘洒在脑后,一双修长的大腿被旗袍裹着不知引来多少贪婪的目光……这些都无须去说,单言她面颊上的两只梨窝,就好比两池春水,浅笑轻颦,都会漾起令人神魂颠倒的清波,真称得上是个十足的美人儿。众人一见,个个睁大了眼睛。刚才和鸨娘说话的潘掌柜的眼睛一下直了,似乎要把人家姑娘给吞到肚子里。
这时,就听鸨娘发话了:“各位爷儿,小妇人大老远地接她来也不容易,挨冷受冻不说,也花了不少白花花的银子。今儿咱把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有哪位爷想春宵一度,从二百两银子起价;要是有哪位爷儿想发善心,想和姑娘做长久的夫妻,把她赎出去,我也不留,那就从一千两银子起价。这可是贷真价实。不怕各位爷儿笑话,不落红,您别付一个大子儿,收下的钱我一分不少地给您送去。”
那年头,受苦受难的名妓优伶有的是,又有几个有情有义的人肯花高价将她们赎出呢?一阵嘈杂声过,没有人肯花钱将雪里梅赎出,倒是不少人想和她过这头一夜,最高的价钱已经由当过举人的王老爷给到了一千两银子,楼下的人个个面面相觑,实在是掏不起这个价钱。就在王老爷满心欢喜领人的时候,姓潘的掌柜不声不响地站了起来,不紧不慢地说:“我出两千两银子。”
话一出,惊动四座。王老爷一见,思忖了一下,然后站起来说:“还是你小子有福份,小老儿只好相让了。”
众人一看没戏,也都没精打采地涌出了雪月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