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林诚的出逃捅开一个大窟窿,自己应该如何去补救呢?那些人也太过分了,他们还不知捅出的娄子有多大。更麻烦的是,他不愿意牵涉出自己。
想到这里,他坐立不安,跑过去关上办公室的门,用手机拨了个号:“是我,现在说话方便吗?”
“怎么?你稳不住了?”
“问题比较麻烦,昨晚向上面汇报后被大骂一顿,据说马上要派调查组过来。还有,今天一大早老大就从军区赶过来,现在正单独找情报科的人谈话。”
“有什么麻烦?这些都是正常的事故处理程序,再说事情做得很干净,没有痕迹。”
“总觉得心里不安,如果继续追查下去,那件事恐怕迟早包不住。唉,怎么会那么巧,正好是那个晚上,正好在那个该死的娱乐城,万一传出去不是笑话吗?”
“你想得太多了,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又不是原则问题。放心吧,事情会解决的。现在你手中的权力没有架空,可以名正言顺地要求下属尽快抓住那人灭口。”
“灭口?那个家伙鬼得很,到现在没有露一丝行踪,根本都不知他在哪里。再说他不好对付,上次的事你知道,姓曹的派的两个职业杀手想放倒他,反被他撩倒一个。这些人啊,真是一个人顶一个连。”
“嗨,看你忧心忡忡的样子,至于吗?那个特工就算查出是章天宏拿的枪又怎么样?枪已经从原渠道送回,到时他矢口否认,谁也拿他没办法。别多想了,吉人自有天相,我还有个会,再见。”
费铁峰吁了口气:这些家伙,嘴上说得倒轻巧,也不想想我整天面对的是些什么人,一个个都是人精。刚回来的一把手吴局,光凭一双仿佛能将人心思看透的眼睛,就让自己怵了三分。
唉,也许自己当初不参与那件事,就不会有今天的麻烦,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想到这里,费铁峰的思绪随着飘飘荡荡的烟雾回到那个充满诡异和神秘气息的晚上。
“可靠吗?不会出什么问题吧?”当时自己一再这样问。
几个哥儿们哈哈大笑,好像在说这种幼稚的问题也好意思问出口。
过了会儿,有人说:“你我没什么好怕的,出了事上面有人顶着,下面有人担着,我们只是在中间做个顺水人情,捞了点小油水而已。再说,我们不干别人也会干。”
又有人说:“真的有问题,你老爷子一句话就能摆平。”
还有人说:“上面的顶梁柱比你老爷子还有能耐,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既然这件事背后人物比自己老爷子级别还高,费铁峰真的放下心来。他认为法律规章制度是制约平民老百姓的,是做秀给容易上当受骗的老实人看的,真正行之有效的是权力,是地位,是金钱。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话在费铁峰身上只对了一半。不可否认,他是为了钱才参与这件事的。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没人会拒绝金钱的诱惑。老爷子再神通广大也有退休、归天的时候,人走茶凉的情况在他生活的圈子里看得太多。现在不利用权势、利用关系捞上一笔,将来后悔都来不及。但另一个原因,还是他的生活太平淡,太无聊,太缺少刺激,一直在父母的羽翼下成长,就算地位再高、权力再大,也没有成就感和满足感。他需要生活的动力和刺激,需要有属于自己的事业和秘密。
所以,才趟入这潭不知有多深的浑水中。
没想到事情比预想的要复杂得多,原本一件以为很简单的事居然被自己搞砸了。
正在胡思乱想,有人轻轻敲门。
费铁峰浑身一惊:“谁?”
“吴局长请你到他办公室去一趟。”
人们常说,事情的变化富有戏剧性,其实,真正的生活就是一出戏,人生命运复杂多变,远远不是小说、电影、电视可以描述得出的。吴稚君和林诚便上演了悲剧之中的两个悲情人物。
人们常说,事情的变化富有戏剧性,其实,真正的生活就是一出戏,人生命运复杂多变,远远不是小说、电影、电视可以描述得出的。吴稚君和林诚便上演了悲剧之中的两个悲情人物。
从小到大,吴稚君属于性格内敛、平实本分的女孩子,若不是上大学时林诚主动追求,她也不可能主动对心仪的男孩表示什么,无非是工作后静等父母亲介绍,然后平淡结婚。
与林诚相识后,吴稚君整颗心完全拴在这个沉稳厚重,城府较深的男孩子身上。最大的梦想就是工作后赶紧与他结婚、生子,过幸福平凡的三口之家的生活。
对于这个外形清秀可人,经济系本科毕业的女孩子而言,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可是,生活的轨迹永无规律可循。当你以为没有机会时,幸运之神会向你敞开大门;当你觉得唾手可得时,往往又与你失之交臂。
吴稚君就是这样被命运快车甩上了另一条自己想不到的轨道。一天清晨,身为妇科专家的母亲突然发现女儿怀孕的事实。
作为Z市的社会名流,吴稚君的父母与所有高级知识分子一样,将声誉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如果女儿未婚先孕的事情传出去,他们将没脸在Z市立足。
重压之下,吴稚君将与林诚的事说出来,希望父母同意他们立即结婚。父母亲断然拒绝。女儿才二十二岁,还未正式工作,草率之下举办婚事更会引起别人的闲话。再说,她已经怀孕两个月,等工作后操办婚事至少得三四个月,结婚后四个月就生孩子,像话吗?
更不能在Z市地区任何一家医院流产,整个卫生系统对吴稚君这张脸很少有不认识的。
恐惧和无助之中的吴稚君想偷偷打电话给林诚,她相信他是个负责任的男人,会勇敢地出面处理这件事,却被母亲劈手拔掉电话线,恨声道:“你丢人还不够,要传出去吗?你现在打给他正好闹得满城风雨,给我在家好好呆着,不准出门一步!”
苦思冥想了一天,父亲终于想出一个办法,决定答应上海一家涉外医院的教学邀请,带一家人到上海去半年。在上海那种大城市找一家医院做人流,绝对不会有人认出。
夫妇俩匆匆做出决定后,不顾单位领导、同事、朋友的关心和惊愕,匆匆办理了相关手续,带着吴稚君悄然直达上海。
离开Z市时,BP机被父亲锁进他的抽屉,从此隔断了他们的联系。到上海后,吴稚君就住进了医院,母亲一步不离地照看着她。
躺在病床上,她可以想象得出林诚失去她的音讯后的焦虑和不安,她的心都要碎了。
流产手术后,母亲渐渐放松了对她的看护,她才得以溜出去打电话给林诚。可是,呼了几十遍都没回音,心中顿时生出不安的感觉,硬着头皮打到他家里,接电话的是他的妈妈。
“请问你叫吴稚君吗?”
“是。”她紧张得说不出话,预感到他家一定出了大事。
果然,话筒里声音忧郁而且略带埋怨:“你到上海了吗?为什么不及时联系他?他前些日子发了疯似地找你,后来,痛苦灰心之下不知应聘到哪儿工作了。到现在,我们连他的工作地址都不知道,也联系不上。”
“我……他打过电话回家吗?”
“没有,就这样吧。”
话筒从手中慢慢滑落,吴稚君无力地倚在墙壁上,又沿着墙壁瘫倒在地。
林诚一定会认为她负心了,在逃避他、远离他,故而选择了远走高飞,离开令他伤心的地方。可怜她根本没有任何说明和解释的机会。
她父母亲后来知道这一情况后,反而认为是件好事,他们认为学校中的恋爱都是不成熟的。而且,这样Z市不可能再有人知道这件事,他们终于能挺起腰杆回家了。虽然对吴稚君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
回去前,母亲逼着她做了处女膜修补手术。男朋友离开了,女儿还要嫁人,她必须以处女之身迎接真正的婚烟。
到Z市后,吴稚君休整了好长时间才逐渐从过去的阴影中摆脱出来,正式走上工作岗位。在银行前台服务了两年后,被调至机关中间业务部,专门负责新业务营销。工作使她日渐成熟和富有气质。
第二年,经父母介绍,认识了一位在电信部门工作的小伙子,长得清秀俊朗,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某社会团体主要负责人,算是门当户对。两人见面后彼此满意,便相处下去,两年后正式结婚。两人举办了盛大豪华的婚礼,众多社会名流的出席曾在Z市引起轰动。
新婚之夜,当他笨拙地进入后,她下意识地皱眉呻吟几下,一半是不适应,一半是想起不知身在何处的林诚。性爱后,新郎有意无意看了洁白的床单,发现几点殷红后满意地笑了。
他们都知道,这是幸福生活的基础和保证。
现在,吴稚君已经成为一名业绩出色的部门经理,同时是三岁孩子的母亲,那段刻骨铭心的往事已在她脑海中慢慢沉积下来。做不完的工作和家务,顽皮的孩子,总有层出不穷的麻烦让她头疼。当然,每当三口之家其乐融融地逛街购物、出外旅行时,她偶尔也会想到林诚,心头便会冒出这样的想法:难道目前的这一切,不正是当初和林诚努力追求的吗?有时又会想:父母当初为自己做的一切,难道没有合理的一面吗?
时近中午,吴稚君正仔细核对当月报表,电话铃响起,她随手拿起道:“你好,业务部吴稚君,请问你找谁?”
耳边传来一个遥远而熟悉的声音:“君君,不要说话,只听我说。我是林诚……”
相恋四年、分别七年的一对情侣,相对而立,千言万语抵不过脉脉一视。不知看了多久,林诚缓缓坐下道:“今天接到我的电话,不感到突然吗?”吴稚君点点头:“但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找我。”
置身在这个让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大街上婀娜多姿遮天蔽日的法国梧桐比几年前更高大茂盛,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人群还是那样来去匆匆。不少商家店铺改装门面更换了招牌,但生意还是一样地红火,只有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提醒他这个城市几年内的巨大变化。
林诚将行李寄存在车站,只身慢悠悠地沿着林荫大道边看晚报边走,看上去与身边的市民一模一样。
三年前,他执行一个秘密跟踪任务时正好经过Z市,得知被监视对象要出席一个重要会议而且中途不会退场后,他迅速潜入那人的房间安装窃听器。之后,正好利用半天时间秘密调查当年心中的疑问,以及初恋情人的下落。
几年前,吴稚君全家突然前往上海半年的事的确令人奇怪,林诚以巧妙的方式追问到她父母亲单位的领导、同事,没有一个说得出具体原因,只是均觉得事有蹊跷。可细细回想,去上海前后她家情况又没有什么异常。
那一次,林诚就获得了她单位、家庭的电话号码和地址,出于身份保密和执行任务考虑,他没有与她联系。
也可能是内心深处不愿意见她为人妇的模样吧。
毕竟她是自己深爱的女孩,宁愿不见面,也要保持当年留在心中美好纯净的印象。
因为真心相爱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
华灯初上,“骄阳似火”茶座外的霓虹灯在夜空中闪烁着暧昧的光芒。林诚走进预定好的三楼包厢,关照服务员没事不要随便进来。随即关上门,透过咖啡色玻璃,眯眼注视着对面左侧的“华庭居”茶酒楼。
七年前,他和吴稚君在“华庭居”茶酒楼喝过茶。
夜幕下,“华庭居”四周一切如常,没有形迹可疑的路人和车辆。
中午,他和吴稚君就是约定在“华庭居”见面,但是,职业习惯和谨慎原则决定了最后见面的地点不可能是那儿。
不相信任何人,是特工执行任务的最高原则。
毕竟与吴稚君已经七年没见面。当年她为什么突然间失去联系,结婚后心态是否发生变化,组织上有无发现他们之间当年的关系在此布下陷阱,这一切都是未知数。所以,他必须保持高度警惕。
一个纤细的人影出现在他眼帘。
吴稚君来了!
她走到“华庭居”门口时,神情略为慌张地看了看四周。她没有将约会的事告诉丈夫,谎称有个业务,单位请客。虽然内心深处知道这样做就是背叛家庭背叛婚烟,但是,一股冲动使她义无反顾,不计后果。
林诚不等她走进去,立刻拨通她的手机,告诉她见面改在“骄阳似火”茶座三楼包厢。
他看到她神情有些惊愕,但立即转回方向朝这边走来。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林诚心中紧绷的弦慢慢放松,她没有东张西望,也没有打电话,说明她至少没有联合有关方面对自己布下陷阱。
门轻轻叩响,被轻轻推开,旋即关上。
相恋四年、分别七年的一对情侣,相对而立,彼此凝望着对方。
岁月沧桑洗不尽柔情蜜意,千言万语抵不过脉脉一视。说什么都是多余,一切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知看了多久,林诚缓缓坐下道:“今天接到我的电话,不感到突然吗?”
吴稚君点点头:“但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找我,我一直等着这一天。这么些年,你到哪儿去了?连你父母亲都不知道。”
“我也七年没有见到他们了。”
“你不想知道七年前我们全家为什么到上海?”
林诚看着她的眼睛:“当年,我真的日夜苦思这个问题,可现在已经不重要,答案不会改变结果。我想你一定有迫不得已的原因。”
看着茶杯中袅袅上升的热气,她的眼泪禁不住流下来:“那时我怀孕了,是你的孩子……”
多年来的职业生涯已将林诚砺炼得沉着镇定,可一听到这句话,他惊得差点跳起来,瞠目结舌,词不达意:“上海……流产……为什么不告诉我?”
吴稚君积蓄多年的感情的洪水瞬间奔涌而出,伏案放声大哭。
林诚情急之下,连忙坐到她身边,轻轻拥住她的双肩,不知说什么好。
慢慢,她像从前那样柔若无骨地依偎到他怀里,犹自抽泣不停。林诚紧紧搂着她温软馨香的身体,感觉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大学时光,一时,两人沉浸于静静的温馨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仰首微带撒娇道:“你还没说究竟到哪儿去了。”
“这几年,我一直在国家安全部门工作,出于保密需要,一直没有与家人朋友联系。”
“啊!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