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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24

村委会会舍前,有一很大的广场,广场前面一个庞大的舞台,台上的巨大条幅最为醒目:东涧村村委会换届选举。广场上的人三三两两,还有人陆陆续续往广场走。

杜纹灯笑了笑:“原来这么热闹的场面,被我们碰上了。”

几乎是押解他们的那个大个子走到舞台上面,又进去后台。不久,一个五官端正斯文有礼笑容满面的人走下来,对他们深表歉意:“贵客远来,有失远迎,怠慢了,怠慢了。”

大个子给他们做了介绍:“这位是我们村长。”

他紧紧握住杜纹灯的手,笑道:“前村长,前村长,换届选举之后,马上下台。在下刘弧业,几小时之内,还可以以村长的名义招待二位。”

杜纹灯笑道:“刘村长真是客气,我们只是路过,无意久留,没想到,受到如此盛情款待。我们还有些俗务在身,贵村的盛典,我们只怕无福得见了。”

刘弧业笑了笑:“本村村风淳朴,古道热肠。只要是本村的客人,本村就有责任让客人,既来之则安之。刘魁,好好招待贵客。如果客人再受到怠慢,村民面前,你可就不好交代了。”

刘魁一连串讨好的“是是是”还未说完,刘弧业早转身走了。

过老被安排坐在台上。台前两个大红纸箱,一个上面写着刘弧业,一个上面写着裴晨。杜纹灯想这大概就是两个竞选人。过老坐在上面神态凝清,石佛一般,对面前的歌舞表演视而不见。杜纹灯想从过老的表情中发现些什么,过老却只垂着眼,紧闭双唇,哪里也不看。

袁如轮见杜纹灯四处打量,问:“感觉如何?”

杜纹灯面色澄清说:“你觉得呢?”

“没想到乡村选举,会有如此热闹。”

杜纹灯笑了笑:“应该会有更加热闹的。”

“但是,西涧村的病人怎么办?我们就在这里看看热闹算啦?”

“人家这么热情,有什么办法?”

“那我们不走了?”

“得看造化?”

“什么造化?”

杜纹灯看着别处,说:“看样子,进来容易,想要出去——”

“怎么样?”

杜纹灯笑了笑说:“得走着瞧。”

袁如轮有些着急,问:“什么意思?”

“现在我们分头走。你就在这里看热闹,一定要紧紧看住过老,他到哪你就到哪。但不要让别人看出你意图。”

“你去哪?”

“找死去。”

“不至于吧?”

“我不去找,它会找来的。”

袁如轮问:“那我怎么跟你联系?”

杜纹灯想了想,说:“你一定要表现得老实,不要招惹任何人,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管我,他们问你,你就说不知道我的情况。”

舞台上的表演越来越精彩,广场上的人也越来越多,场面显得越来越热闹,却丝毫不乱。袁如轮看一眼台上,杜纹灯不见了。

25

电视台的记者来了,表演更加精彩。

袁如轮站在人群里,看得正出神,刘魁过来问他:“杜老板呢?”

袁如轮一脸愕然,望了一眼周围,说:“他刚才还在这里。可能上厕所了吧。”

刘魁鹰隼一样的眼睛看看四周,然后说:“刘村长请你去台上。请吧。”

袁如轮正想说这里很好,看到又有几条大汉移动过来,就笑着说:“刘村长太客气了。”

他随着刘魁去台上坐着。

刘魁到后台和刘弧业耳语了几句。刘弧业想了想,要刘魁叫来几个人,亲自做了布置。

袁如轮刚坐好,主持人就开始说了:“各位乡亲父老,请大家静一静,安静一下。”

袁如轮都始料未及,被称为“乡亲父老”的这些人,秩序竟是如此的井然,就像剪刀剪布一样干脆利落,说话前还是热闹如乡村葬礼的高潮,话音一落,比躺在棺材里的死人还安静规矩。

主持人继续说:“村民自主选举村长及村民委员会,是我们东涧村一贯的优良传统。正是因为我们通过自主选举,才在历年的选举中选出了我们自己的村民委员会,尤其是优秀的村长,才使得我们村很快脱贫致富,很快成为模范典型村。我们的村民走上了致富之路,奔向了小康。在此,我们既要感谢以前的村长和村民委员会,同时,我们更要公开公平公正选出我们未来前进道路上的领路人。”

接下来主持人邀请前村长刘弧业先生致辞。

刘村长很谦虚地笑笑说:“我就不说什么了吧?以前的属于过去,东涧村的未来,还需要未来的村长的引领。只要能把东涧村建设好,发展好就可以了,谁当村长并不重要。我相信为了东涧村的未来,大家一定会认真谨慎,选出真正合适的人选。我也相信东涧村的未来会更加辉煌灿烂。”

正式开始投票。所有的村民异常守纪律地排成一行纵队,没有任何声音,仿佛训练有素的鸭队。

袁如轮很快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投票的村民都是前后叉开的,前一个把票投进左边的箱子,后一个必然把票投进右边的箱子。他想这样下去,只怕是分不出胜负的。想到这事跟自己无关,他也就只是老实坐着,看着整齐的队伍,毫无表情的从一边上来,再从另一边下去。

电视台的人则在台上紧张忙碌地拍摄,全神贯注,脸上还带着崇敬和憧憬。哪位漂亮的女主持人用动情而富有扇动性的语言,用刨光打磨的深情款款说:“东涧村不愧为先进模范村。整个选举的过程,每时每刻,任何一个细节,都透露着村民的文明程度是非常之高,村里的管理是非常之规范,村里的风气是非常之开放自由。这正是东涧村长期以来,坚持文明自由的的发展之路的辉煌成就。应该说,东涧村,就是我们整个社会大和谐的缩影,东涧村的发展之路,就是我们整个社会的大发展之路。”

选举主持人宣布选举结束。接下来是计票。

过老被请到主席台的前面,由他主持计票。过老静静地坐着,别人叫他干什么就干什么。几个人把两个箱子的票倒出来,分别点数。过老依然只在一旁坐着。

不多时,清点完成。有人写下了计数结果,之后交给了主持人。

主持人煽情了几句:“现在,选举结果就在我的手上,大家盼望多时的新村长的人选已经有了。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在新村长的带领下,东涧村的明天,一定会更加光明灿烂。”

“现在,我宣布统计结果,裴晨,1283票,刘弧业,1286票。”

像深更半夜有人惊醒了无数只沉睡中的狗,死寂的会场突然爆发出撕裂狂躁的咆哮声。欢呼声中,刘弧业带着十分的得意春风,走上台,笑道:“承蒙各位的错爱,谢谢各位的信任。本人一定全心全意,殚精竭虑,为东涧村当好家,为村民们服好务。其实,我一直考虑,我也该退休,好好享受天伦之乐了,想有人能够接过这根接力棒,把东涧村建设得更好。既然各位还没有对我失望,我这头老黄牛,也就绝不敢让各位失望。”

选举大会完毕,刘弧业又宣布马上召开第一次新一届村委会。

袁如轮一直跟在过老旁边。刘魁过来叫他:“刘村长叫你也去参加村委会。”

袁如轮笑了:“我是局外人,没这个必要吧?”

刘魁也笑:“刘村长吩咐,没有人敢违抗。”

袁如轮看看周围,几条大汉把空气都围得凝固了,再看看刘魁的笑容犹如十二月的春风,也就不敢再拒绝。他看看旁边的过老,过老还是垂着眼,什么都不说。

26

袁如轮走进会议室,刘弧业马上站起来,满面笑容,说:“今天真是有幸,这位是我们的贵客,上海来的袁老板,我们特意邀请他参加我们的第一次会议。”

电视台还是在一旁全程拍摄。

袁如轮心里担心过老,不知道他现在到了哪里,情况怎么样,又想着杜纹灯,不知道他到底在搞什么鬼,他悄悄给他发了信息,也不见他回。

刘弧业首先发了言,接着各位委员也相继发了言。大家围绕东涧村的发展,各抒己见,气氛非常和谐而热烈。但袁如轮心事重重,他们说的什么,他一句也没有听见。

刘弧业对着电视镜头宣布:“马上把东涧村的十年发展规划张榜公示,十天之内把村民的意见收集起来,村委会再集体研究讨论。一定要抓紧,时不我待。东涧村的发展就拜托各位了。”

散会时,袁如轮正准备往外走,刘弧业叫住他:“袁老板,你既然是我们的贵客,就请你和我们的村民共进午餐。”

袁如轮正茫然,有人给他解释:“经村民提议,村委会讨论通过,东涧村有一个特别的村俗,每逢重大节日,全体村民都在一起庆祝。这既体现了东涧村这个大家庭的幸福和谐,也是把发展的红利返还给村民。”

袁如轮明白了,就是全村人在一起吃顿饭呗。他笑笑,也只能点头同意,老老实实跟着他们走。

到了广场上,三百多张桌子已整齐摆好,村民都在桌前坐好,清一色的端端正正,没有显出一点嘈杂和纷乱,静悄悄的。当电视台的人和村委会的人到来时,全体村民肃然起立,热烈鼓掌欢迎。

电视台在忙着报道拍摄,袁如轮跟在一行人中,眼睛搜索着,很快在贵宾席找到了过老,他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袁如轮正想过去,刘魁引着他走到了指定的座位。他很自然地坐下,也很自然地四处看看。

刘弧业又在发表热情洋溢的讲话,大喇叭把他的声音传到了很远的地方。袁如轮收到杜纹灯的信息:“他们叫你怎么做就怎么做,尽量拖延时间,不要反抗,随机应变。看后删除。”

袁如轮心里翻江倒海,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又只能装得镇静自若。

主持人一声令下:“现在开始享受我们美好的生活。”

袁如轮不知道什么意思,只见村民们都开始低头静静地吃饭,他也跟着慢慢拿起了筷子。

如果不是大喇叭里不断播放欢快鲜明的乐曲,三百多桌的午餐会静寂得如同追悼会上最庄严肃穆的时刻。袁如轮抬头看看过老,他还是哪里也不看,只是低头看着饭碗,好像在慢慢数着饭粒。袁如轮再看看其他人,都吃得很认真,似乎哪条饭不多言的古训在这里贯彻得很好。

不多时,午餐结束,村民有序离场。

饭后不久,电视台也结束了采访,在热情的赞扬和欢送声中驱车离去。

袁如轮扫了一眼过老的位子,他在悄然中无影无踪了。袁如轮四处寻找,直到全部退场,也没有发现过老的身影。

袁如轮正怅然若失,刘魁过来:“袁老板,村长有请。”

袁如轮回过神,微笑应付一声“客气了”,跟着他走了。

27

袁如轮刚进门,就发现气氛完全不对了。

刘弧业坐在正中的椅子上,旁边各有几条大汉排着。有人正在他耳边说着什么,那人还未说完,刘弧业不耐烦打断他:“随他吧,他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袁如轮还未站稳,刘弧业冷冷问:“袁老板,说说吧,你们到底干什么来了?”

袁如轮发愣还没有完毕,猛然清醒,微微笑道:“我们就是路过。”

“有你们这么路过的吗?”

袁如轮一怔,心想这狐狸怎么不按套路说话呢,笑道:“我们不知道贵村风俗,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路过。如果给贵村带来不便,敬请原谅。”

“原谅?你现在跟我来说原谅,还原谅得了吗?”

袁如轮还是微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反正听凭刘村长发落。”

“好。看来你知罪了。听你说话,你也是个爽快人。你就实话实说吧,你的同伙哪里去了,你们此来是为什么目的。”

“第一,我并没有同伙。”

刘弧业声音并不高,气势却可以压得空气也抬不起头:“看着你挺老实的,却原来是耍老子玩。你既然没有同伙,老子就给你找一个吧。”

也不需要他吩咐,刘魁很快过来,手里拿根大棒子,扬了扬,对袁如轮说:“你的好伙伴想和你亲密接触,你们俩好好亲热一下吧。”

就在棒子快要落到身上的时候,袁如轮大叫道;“我说,我说。”

刘弧业示意刘魁收回棒子。袁如轮停住,没有说话。刘魁又把棒子举起来,袁如轮十分害怕,说:“刘村长,我可不可以先给您说明一下。”

“只要你肯说就行。”

“您可不可以叫他先放下那玩意。我这人吧,天生怕打。有时候,别说打我,只要一提到打,我就会晕死过去。如果一不小心,在您问我话的时候,正好发生了这种情况,您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了?您好好想想,思考清楚了,把后果计算清楚,那样可是得不偿失。以您这种高明的人,这利害得失,一定能算得不差一丝一毫的。”

刘魁听得一头雾水,问别人:“这家伙在说什么呢?”

袁如轮抢先回答他:“以你们的智商,哪里听得懂呢?我是专门说给村长听的,只有他才能理解。刘村长,您说是吧?”

刘弧业显示一点稍微好的耐心,皱皱眉,道:“有话说话,有屁放屁。”

“好的,好的。我首先告诉您——”

“你哪来那么多首先,不会直接说吗?”

“对对对。我直接说。我这人呢,很多时候做得真不是人,但有一点好,就是只要一说话,就都是老实话。我可以举个例子给您证明一下的。”

“你怎么那么啰嗦?直接说不行吗?”

“好好好,我直接说。但事情总有个来龙去脉,您说,是不是?”

刘弧业大叫道:“刘魁。”

刘魁举着棒子就要打,袁如轮大声提醒道:“刘村长,您忘了,我要是晕死了,您什么都得不到了。”

刘魁扬着棒子道:“你反正是个死,打死晕死都一样。”

袁如轮朝着刘弧业喊道:“刘村长,我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我身上关系到你在东涧村的命运前途,甚至生死荣辱。你这么轻易就让我死了,以后你有了麻烦,或者有了大麻烦,你都会不知道怎么回事。”

刘弧业思忖一下,叫道:“刘魁。”

刘魁一次又一次没有得手,心痒难禁,又不敢不听话,只好喘着粗气,望着袁如轮,咬牙切齿。

袁如轮:“我首先告诉您——”

刘弧业气急叫道:“以后说话,把‘我首先说,或我首先告诉’几个字去掉。”

袁如轮不紧不慢说:“好的,您要我怎么说我就怎么说。只是我要声明一点。我们这次来,的确是为了您。当然主要还是想帮您解决麻烦的,虽然我们来得有点不合时宜,放不放过我们,还得您拿主意。”

刘弧业:“快点说,我有什么麻烦?说得不好,你知道后果的。”

袁如轮:“这麻烦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刘弧业忍不住,瞪眼喝道:“快点说,别绕弯子。”

“大还是小,这其实都由我们来决定。”

“你们决定得了吗?”

“当然,这事就看我们怎么看怎么说了。”

刘弧业眯起眼,冷笑道:“给谁看,给谁说?”

袁如轮脑子转了一圈,装作改变了主意,说:“当然是——天下人。”

刘弧业笑起来:“天下人?天下人,在我眼里就是个屁,甚至屁都不如。”

“这个您就不知道了,现在外面变化很大。您只守在这里,根本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了。要是万一——我是说万一,走漏了风声,您想想看,多可怕啊。”

刘魁:“你还想通风报信?你以为你们能活着出去吗?”

刘魁转身又对刘弧业说:“老大,不用多费口舌了,干脆早点让他死了心。好多事,就是因为拖延了一点时间,后患无穷。”

刘弧业正要挥手,电话响了。

刘村长听完电话,惊疑不定,在手机上搜索视频。

28

杜纹灯和袁如轮分手后,也不知道往哪里走,他只知道他们不能呆在一起。

他离开村部,很快就在大山里面迷了路,转来转去,发现了在一个隐秘的山角,有一个似乎是工场的所在。他藏在浓密的树荫里,观察了很久。有一些人不时进进出出,外面有人看守。看守的人,一看就很凶。他意识到,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地方。

杜纹灯绕到后面,慢慢靠近。房子后面是一面很高的土坎,很陡,长满了荆棘。杜纹灯小心翼翼避开刺丛,攀住藤条,仔仔细细寻找陡墙上的窝凹,又不敢弄出一点声音,快落地时,他几乎是滚下去的,但总算终于到了最后面房间的墙脚。他在窗户下面站了一会,里面没有任何动静。透过窗户的缝隙,看了看里面,什么也看不到,似乎比阴雨的夜晚还要黑暗。

他蹑手蹑脚到了房子的前面,发现这是一间几乎独立的杂屋,与前面的一排两层楼房之间,有一条窄窄短短的过道。杜纹灯先看看过道一侧的楼房,也没有看见什么人,他听了一会,也没有什么声音。确定之后,他才轻轻挨到了小房的门口。门并没有关死,朝里望了望,里面一片死寂,依然是满屋子的黑暗无光。

杜纹灯还不放心,在门外停了一会,确信无人,才轻身钻进了房间。

他靠在墙角,眼睛慢慢清晰。屋子里凌乱不堪,却什么人也没有。他确信这只是杂屋。他刚掏出手机,一个飘忽的声音仿佛从地狱里传来:“你怎么进来的?”

杜纹灯四处搜索,还是没看见什么。

另一个墙角有一点动静,杜纹灯双眼像老鼠一样机警,看了半天,在乱草堆里找到了一个类似于人的头脸。他脑子里迅速翻转,既然这样,就算他是个人,也不大可能对自己构成威胁。他大着胆子向那角落挪过去,小心小声地问:“你是谁?”

这回他终于听出来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麻烦你赶紧去救一个人。”

杜纹灯大惊,想这女人一开口就这么说,肯定非同小可,也没怎么犹豫,问:“怎么救?”

“你从后面的土坎爬上去,翻过这座山,再翻过对面的那座山,在那山的背面半腰,有一颗百年古樟,往上走三十米左右,有一个石洞,你进去,找到靠石洞顶部的一块一半白一半黑的石头,拿掉石头,就可以找到她了。那是我女儿。”

“这么重大的事,你怎么轻易就交给我?”

“快去。不要啰嗦。找到她之后,你一定要想办法把她带走。”

“那你自己呢?”

“不要在这里耽误时间,快去。被他们发现,你也是死路一条。”

“那她要是不相信我,不跟我走呢?”

女人想了想,说:“你过来,把我的发卡拿去,她一看就知道了。”

杜纹灯走到她跟前,站住,那女人说:“你快点拿啊。”

这时,杜纹灯才发现女人的手脚都被捆住了。他想帮她解开,没想到是铁链。他还在犹豫,那女人急急催促道:“快去,不要管我。你打不开的。”

杜纹灯在她头上摘了发卡,正准备走,门外有脚步声,显然是有人来了。

杜纹灯一下子浑身热燥,全身微微发抖。

29

女人镇定对杜纹灯说:“那边有个猪池,去草堆里躺下,大气也别出。”

杜纹灯这才知道,这里原来是个猪圈,遗弃多年不用了。他两步窜过去,就在乱草堆里藏好。这时才想起来,以前在书上看到的,睡猪圈的故事,原来是真的。

出乎杜纹灯的意料,进来的那人并没有为难那女人。

一个有点岁数的老头,走到那女人跟前,问:“有什么事吗?”

“我没事。你先走吧,我有事会叫你的。”

看得出,老头对女人还有点怜悯,说:“你这又是何苦呢?大家都是这样,你一个人又不能怎么样。”

“他刘弧业迟早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这话你都说了好多年了。可现在不还是好好的?光凭咒骂有什么用?”

“人不报应,天会有报应的。”

老头探口气,说:“天哪里管得了人的事。”

“天管不了。就只好我们自己管。”

“你也是读书人出身,也应该知道,天理,其实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就是因为不讲理,才有天理二字。”

女人顿了顿,说:“叔叔,其实你们都知道这理,为什么就是没有人说出来呢?”

“你看你,说了多年,有一丁点用吗?”

“我知道我改变不了什么,但我这么坚持,至少也让刘弧业感到一点心虚害怕。”

老头又叹气,说:“你不让他心虚害怕,他还不会这样对你。你这么做,只会让他对你更厉害。你想,他轻易饶了你,不是给别人树立了榜样吗?想反对他的人,也并不会有什么影响,那么,反对他的人不就越来越多了?你是读书人,我什么都不懂,但是,这时务总得要识的。你读那么多书,到最后连时务都不识了,那书不白读了?”

女人想了想,回答道:“我反对的不仅仅是刘弧业这个人,而是他的做法。我坚持的也不是我个人的事,而是大家的事。”

老头几乎哭出来,说:“你想的做的,人们都知道。可是实际情况呢?你看看,凡是听他的,谁不比你过得好?虽然他们都觉得你的有道理,但只要一看见你的下场,谁还会承认你呢?这也不能全怪他们趋炎附势,他们只想过得下去就可以了。”

“我们本来可以更好的,刘弧业把它给破坏了。他刘弧业把整个东涧村都攥在手里,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把东涧村搞得乌烟瘴气,村民呢,人不人鬼不鬼的。他自己却完全就是一个土皇帝,还想把他的皇帝梦毫无障碍的延续下去。你们就都允许他这样吗?没有一个人有不同的意见吗?”

“他的想法做法,谁不知道呢?问题是,他也确实给了村民一些好处。所以,念他好的人也不少呢。他是一手遮天,甚至是无恶不作,他从指缝里漏出来的一点点,也让大家觉得很满意了。这有什么办法呢?我们不就是只要能够生活下去,有时候能够感到生活还有点滋味乐趣,不就行了?你还想要什么?”

女人叹口气,很久才说:“人们养宠物的真实目的是什么?给它一点点吃的,然后围绕自己撒欢。他刘弧业无非就是,把东涧村的人当做宠物在养。难道你们心里就一点也不难过吗?难道一点都不想改变吗?”

“宠物能有个主人,已是万幸了。你看看那些流浪的猫狗,有谁管它的死活吗?更别说得到主人的恩宠。”

“可是,我们是人啊。”

“人不也是一样?吃饱喝足,能开心就开心,能高兴就高兴。你看看你这样,别说宠物,连流浪的猫狗都比不上。你还怎么要求别人跟你一样呢?大家都有吃有喝的,玩得也很痛快,哪里会有时间来听你的呻吟呢?”

女人停顿良久,流泪道:“可是,我是真的希望东涧村的人能够更好。”

老头显得有点不耐烦,说:“关键是,我们现在已经很好了,你还想怎么好呢?现在只有你过得不好。你还是多考虑自己吧。没有人需要你考虑。”

老头走了。

杜纹灯站起来,说:“你——”

女人马上叫道:“快去。别忘了你的承诺。”

30

杜纹灯按照那女人指示,一路躲躲闪闪,终于到了那棵樟树前。他走上去,在草丛里找了半天,才找到一条缝隙。他见无法进去,又看看旁边,再也找不到洞穴的痕迹,只好在石洞那里用力推了推边上的石头。石头却纹丝不动。

杜纹灯推不开,又在旁边四处寻找,依然一无所获。

他在石洞门口坐着,点上烟,警惕地看着四周,心里考虑着该怎么办。

他抽完烟,也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心里来回思忖,也只有在这里使劲了,他估计那女人也不会骗自己。他扔掉烟头,踩灭,还是在石洞门口打主意。

这回,他用尽了全身力气,好久才把石头顶动了一点点。他似乎看到了希望,再奋力推那石头。就在他觉得自己再也不可能加大力度时,那石头却在一点一点向外滑出。

杜纹灯正在惊愕,那石头一下子倾泻而出。幸亏他身手敏捷,躲闪及时,否则,早已被那石头砸成肉酱,四处分散了。

杜纹灯望望猛然下坠的巨石,早已不知滚落谷底何处,只听得下面一阵轰鸣声。

杜纹灯看看山谷低下,愣了一回神,慢慢弓身,把头探进洞里。

洞里漆黑一片,过了一会,他才模糊看清洞口的情况。他试着弯腰进去,里面照样是黑如墨炭。他在洞口站了一会,决定一定要往里走。

他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了照四周。洞里挺宽敞,地面也较平坦,并没有人活动的迹象。他想那女人说的应该没错了,只是洞很高,无法照见顶部。他来回细细的寻找,怎么也找不到她他说的那块石头。

杜纹灯心中计较一阵,只有爬上去,才能找到。他仔细察看了石壁,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爬。石壁上满是突兀凌笋的石块,要是稳稳当当上去了倒也罢了,万一中间摔下来,非死即伤。尤其石壁上细水渗漏,光滑如冰,一不小心,只怕小命不保。

杜纹灯定了定神,念着除非上去,是不能找到目标的。心念一定,攀着石头就开始爬。

爬起来并没有想象的艰难。手攀着上面的石头,脚踩着下面的石头,往上攀升也不很费劲,只是边往上爬,一边还要不断用手电筒照着,有些麻烦。

就在杜纹灯专心往上爬时,突然手机响了。洞里本来极安静,这响声就像是给睡梦中的人泼了一盆凉水。杜纹灯稍一分神,脚下一滑,从半空中摔下来。

杜纹灯坐在地上,并不觉得怎么疼,只是站起来有些困难。过了一会,才感到腰背和后脑沉甸甸的,脑子里好像有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暗隧道,手机也不知道哪里去了。等到再次来电话时,他才摸索着拿到了手机。

电话是容悦打来的。

杜纹灯接到电话,一开口就说:“妹妹呀。你迟不打早不打,怎么偏偏在这时候打啊?”

容悦一听,马上责备说:“你们到哪里去了?今天怎么起那么早?我起来就看不到人。”

杜纹灯道:“别说了。我们找死来了。”

“什么找死?死哪儿去了?”

“在哪里?现在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这里一千多病人在等死,你们又找死去了。剩下我怎么办?”

杜纹灯:“妹妹啊,你自己多保重吧。我们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要是我回不来,你一定要节哀。特别嘱咐的是,千万用不着为我节贞守寡。”

容悦听他满口胡说,边骂边问:“说,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英雄救美啊。”

“装神弄鬼啊?好啊,救什么美啊?除了本宫,还有什么美?”

“妹妹啊,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别侮辱哥哥的人格,好不好?”

容悦一听,生气了:“放屁。你的人格?是个什么玩意?”

杜纹灯更加嬉皮笑脸:“凭哥哥如此魅力,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人和我勾勾搭搭呢?”

容悦骂道:“滚。快点给我滚回来。”

“真回不了。”

“到底在干什么?”

“我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要是能活着回来,要杀要剐,随你高兴。”

容悦见他说得如此郑重,不像玩笑,着急起来:“你说清楚点,什么事情这么严重。”

杜纹灯听她真着急了,马上又笑道:“也没什么,就是碰上一美女,迷于哥哥,对我死缠难打,一时半会只怕脱不了身。”

容悦骂他两句,马上厉声问:“是不是方静影偷偷见你来了?”

杜纹灯笑道:“别乱说。这是哥哥自己不检点。别无缘无故把人家当冤大头。”

“果然如此。我就知道她对你没安好心。现在居然有脸自己跑来。”

杜纹灯又笑道:“真生气了?告诉你吧,根本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我现在真是在搭救美女。只是一时之间,还真说不清。”

“你到底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

“你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把一路的经历拍下来,然后发给你,你就清楚了。”

容悦也只得作罢,说:“那你要尽快回来,这里真把我弄得手足无措了。”

杜纹灯笑道:“放心。哥哥什么时候不是逢凶化吉?这次也一样。你不用担心。”

“人都不知死哪里去了,还叫我放心。就一张嘴巴。”

“我就是凭嘴巴吃饭的嘛。不用担心,你安安心心,该干嘛干嘛去吧,我都会解决的。”

杜纹灯安顿好容悦,又开始往上爬。

很快他找到了那块石头。他没费多大劲,搬开了石头,露出了一个洞。他把头伸进去,见没什么动静,就往里爬。

杜纹灯刚爬进洞,就觉得后颈被狠狠打了一下,昏了过去。

31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杜纹灯醒来时,只感觉自己躺在地上。他挣扎着动了动,发现被捆得结结实实。他知道反抗也没什么用,就只是试探性地问周围:“人呢?人去哪儿了?”

杜纹灯被狠狠踢了一脚,身旁冒出一个年轻女声:“别乱动。否则有你好看。”

杜纹灯“哎呦”一声,然后说:“美女,下手轻点,疼啊。”

“你也知道疼?”

声音未完,杜纹灯又挨了一脚。

“美女,我是好人。听你声音,你一定很漂亮,怎么这么狠啊。”

杜纹灯还没说完,又被踢了。美女边踢边骂:“我见过什么是好人,但不包括你。”

“冤枉冤枉。我真不是坏人。以后你就知道,我是最好的好人。”

美女咬牙切齿道:“真实面目露出来了。话都得反着听。老实说,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杜纹灯感觉又要挨踢,又突然想起来,马上解释道:“美女,我是来救你的。”

“凭你?你救得了谁?”

“你摸摸我的裤兜。”

“干什么?”

“你摸到了就知道。”

大概是那美女犹豫了一会,杜纹灯感到一只粉手轻轻在自己身上抚摸,黑暗中,那只手好像有些胆小。杜纹灯虽然被绑着,嘴里却不歇气,调笑道:“美女啊,你这摸法不对呀?”

“怎么不对?”

“这纯粹是黛玉妹妹摸宝玉哥哥。”

“哎呦”。杜纹灯身上又重重的挨了一脚,他马上又乞求说:“黛玉妹妹比你温柔多了。”

“你几时见过林妹妹摸过贾宝玉?你是想死了吧?”

杜纹灯只好收敛一点,道:“你摸你摸。我不乱说了。”

过了一会,杜纹灯装模作样哼哼唧唧起来,很舒服很享受的样子。那美女又问:“怎么啦?你麻烦还挺多的。”

“你摸就摸呗。摸哪里不好,偏偏要摸那里,还握住不放。弄得人家好尴尬。”

“哪里?”

“我叫你摸裤兜,你摸裤裆干啥?”

美女立即放开手,又是狠狠两脚,还骂道:“你当真是找死啊。”

“妹妹啊,你讲不讲理?我动都不能动,任由你宰割。你摸错了,还怪我?”

美女再踢一脚:“还嘴硬。”

杜纹灯辩解道:“怎么讲,也不是我的过错吧?是你自己搞错了。”

听动静,她又要踢,杜纹灯只好闭嘴求饶:“好好好,你摸你摸。我不说了,想摸哪就摸哪。这样总可以了吧?”

杜纹灯等了一会,却不见美女再找,她只沉默着。他又叫她快点:“你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耽误了时间,救不了你不说,我也栽进去了。”

美女犹豫一会问:“你从哪里来的?”

“是你妈叫我来救你的。要不,这么隐秘的地方,我怎么找到你?”

“你见过我妈?”

“我刚从她哪里来。”

“她现在在哪里?你怎么找到她的?”

杜纹灯犹豫一下,说:“凑巧碰上的。她现在没有什么危险,只是担心你,就叫我先来找你。回头我们再想办法救他。你再拖延,恐怕就有些麻烦了。”

那姑娘心里掂量一下,问:“真是她叫你来的?”

“找到了她给我的东西,你自然就知道了。”

姑娘想了想,又蹲下来,很快找到了那个发卡。她一摸到发卡就哭了起来,问:“她现在在哪里?我马上去找她?”

杜纹灯劝道:“你先得放开我。我也想尽快带你去,但这样不行吧?”

姑娘考量半天,迟疑着解开了杜纹灯。

杜纹灯活动了一下,说:“我不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已经清楚,情况肯定不是一般的严重。眼下,我们是斗不过刘弧业的。我们先到外面商量吧。这里这么黑,说个话都不方便。”

两人爬出来,到了外面的洞口。

姑娘很着急,说:“快点走,先找到我妈。”

杜纹灯考虑一下,果断说:“你妈是一定要救的,我还有一个兄弟,现在也被刘弧业扣押了。但必须得考虑一个最佳方案。”

“那你说怎么办?”

“你妈说,刘弧业所有的罪证都在你身上?”

姑娘拿出一个档案袋,说:“我妈原先是村上的会计,刘弧业所有的事,她都清楚。她知道自己不是刘弧业的对手,这里什么东西都送不出去,进来的东西都要被刘弧业过一遍筛子,她只好备了一份留着,希望会有有用的那一天。”

杜纹灯想想,把袋子打开,小心翼翼拿出里面的材料,又拿出手机,一一拍了照。然后还给她,说:“这个,你一定要收好,将来扳到他,就靠它了。”

姑娘着急问:“现在呢?”

“我对这里一点也不熟悉。你先带我去过老先生那里。”

“去他那里干什么?”

“本来我来的目的就是找他,没想到后来卷入到这事中了。”

姑娘考虑一下,说:“所有的路,都被刘弧业堵死了。要去,只能从山崖上穿过去。”

“反正我听你的。”

两人连小路都不敢走,就在丛林中做贼一般小心跋涉。

等他们赶到过老家里,全身上下,衣服都成一条一条的了。

过老刚开门把他们迎进屋,周围就冒出了十来个大汉,团团困住了他们。

32

杜纹灯站在门口看看他们,高声说:“各位,你们刘村长要找的人是我,我把这里的事处理一下。马上就跟你们走。”

那些人不听,很快围拢过来。

杜纹灯瞪着眼,对领头的那个喊道:“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我是你们刘村长请来的客人。他叫我来抓这个女孩。看看你们,一个黄毛丫头都抓不住,还要我出马。刘村长养着你们有什么用?”

他们不太相信,又不敢不相信,虽然离杜纹灯他们很近,却不敢撒野,既不敢抓人,又不敢走开。领头的也正疑惑,杜纹灯叫他过来,说:“你给刘村长打个电话,我跟他说。”

“你不是有手机吗?”

“刚才路上摔坏了。”

领头的还在迟疑,杜纹灯喝道:“给刘村长打电话,你也敢慢慢腾腾?你是不是想耽误大事?误了事,你知道后果吧?难怪你一点屁事都办不好,这么磨蹭。”

领头的只好马上给刘弧业打电话:“刘村长,刘霜枫已经抓住了——”

杜纹灯把手机拿过来骂他一声“表功就会了,你去作个手术,当婊子是块好料”,然后对着手机说:“刘村长,我是杜纹灯。小丫头,我已经找到了。”

“你找到了呀?我手下——”

“你手下呀,那都是些饭桶。靠他们,干得了什么?”

“你们现在在哪里?”

“老过家里。”

“怎么在那里?”

“老刘啊,你这父母官,当得也是糊涂得很。他们一直在你眼皮底下来往,你居然一点也不知道?你那些耳目,看来比酒囊饭袋还差劲哪。”

“你怎么知道的?”

“爷爷我是谁?三两句就把实情问出来了。”

“杜先生真是高人。”

“那当然。我要不是看在刘村长你的面子上,我才懒得管你们的破事呢。”

“那现在——”

“爷爷我当然好人做到底,亲自把人给你送过来。”

刘弧业心里盘算一阵,说:“还是叫他们送——”

杜纹灯大笑着堵住他的话,说:“叫他们送?你放心?你放心,我还不放心呢。老的老成那样,小的啥事不懂,他们还奈何不了。要是中途又出了什么意外呢?辛苦的又是我。”

刘弧业顿了一会,说:“也好,就麻烦杜先生了。也叫他们一起过来。”

杜纹灯笑着大声问:“你这是叫他们押着我呢,还是叫我押着他们呢?他们能干什么?”

“杜先生别误会,他们虽然无能,但总归要过来的,你就当是把他们一块带过来吧。”

杜纹灯把手机还给他,对他们说:“你们都听到了吧?我们现在就把他们送过去。”

杜纹灯转身走进门,把两人叫出来。过老和刘霜枫往外走,杜纹灯向他们使了一个眼色。两人跟着杜纹灯,低着头,一声不吭走到车旁。

杜纹灯扶着过老坐进车里,又让刘霜枫挨着过老坐下。

杜纹灯直起身,指着副驾驶对那个头目说:“你坐这里。”

他又随手指了一个人,再指指刘霜枫旁边,吩咐道:“你坐这里。别的干不了,看个人总没问题吧?”

杜纹灯对其他说:“你们也快点赶到村部。动作利索点,别让刘村长等太久。”

他坐到驾驶室,发动车子,对那头目说:“给刘村长打个电话,我们不久就到。”

那人伸手摸手机,却怎么也找不到。

杜纹灯骂道:“看看你们这些人,能干什么?刚才打过电话,这会却说手机不见了。除了吃饭,就只会等死。”

杜纹灯一路骂着,三四分钟就到了村部。

33

杜纹灯停住车,对前面那个说:“你马上进去找刘村长,问他怎么处置。”

他又回头对那人说:“你去叫几个人来帮忙。”

待他们两人刚下车,走开几步,杜纹灯猛烈发动,车子飞一般跑了。等其他人过来,再想追,怎样都是徒然。

汽车在驶往西涧村的路上飞驰,追赶的人群被远远地丢在后面。

十分钟后,他们进入了西涧村。

刘霜枫看着窗外的景色,长长舒了口气,说:“好久没有呼吸这么自由的空气了。”

过老微微点头:“你是好久,我是三十年了。”

杜纹灯回头笑笑,说:“还没到欢呼的时候,我还有求二位呢。只怕,辛苦还在后面。”

过老答道:“知道。”

刘霜枫问:“什么事?”

杜纹灯说:“我现在也没时间和你们说,到了那里有人安排。”

又过了几分钟,车子停在了生态山庄的大坪前。

容悦过来,正要问,却见刘霜枫打开车门,下来了。容悦一吃惊,问杜纹灯:“这就是你说的——”

杜纹灯这才回头认真打量了一下刘霜枫,她满脸的污垢,除了眼珠很亮很大,其余基本上看不清,头发像是涂了胶水,板结成一块一块,衣服如挂面一般随风飘荡。他转向容悦,吩咐说:“给她安排个地方,好好洗洗,先找身衣服换了。”

刘霜枫已把过老搀扶下了车,杜纹灯赶紧过去接住他,回头又对容悦说:“过老需要什么,你就给准备什么,他要怎么样,你就怎么样,一切按他的要求做。”

杜纹灯准备上车,容悦上前问:“你还去哪里?”

“救人。”

“刚回来又走?”

“我好歹还回来了一趟,还有连门都出不了的。”

“那你注意安全哪。”

杜纹灯笑道:“安全不是注意就安全的。”

杜纹灯正要走,又下车,可能发现自己脸色有些沉重,笑了笑,对过老说:“千多人的性命就都在老帅哥的手里了。”

过老也笑了:“你就对我这么有信心?”

“根据我以前的经验,我从未看走眼过。”

“万一这次看走了呢?”

“我有把握。”

“那是你,我可就不一定。”

杜纹灯笑了:“等我回来再和你逗开心,现在,我得走了。”

杜纹灯刚发动车,又熄了火。容悦问他:“还有什么事?”

他笑了笑,说:“你这问话怪怪的。”

“我哪里怪了?”

“好像是问我的临终遗言。”

容悦“呸”一声,道:“只有你才能说出这种话。到底怎么啦?”

杜纹灯笑道:“杜先生如此儒雅洒脱,超逸尘外,怎么能这样出门呢?换身衣服。”

容悦陪他上楼,找出给他准备好的衣服。杜纹灯很快换了,还在镜子前照了照。

容悦一脸斜眼,说:“你比女人还麻烦呢。”

杜纹灯嬉皮笑脸:“身份可以卑下,灵魂必须高贵。”

“你的灵魂就是这身破衣服。”

杜纹灯边梳头边说:“在下看人呢,是直捣灵魂。庸人们看人呢,只看得见衣服。我是为别人着想呢,看起来方便。”

杜纹灯开车走出西涧村不久,就见到路上有人成伙成伙的往西涧村走。他一停下车,那些人就围住他,有人还对他指指点点:“就是他。”

杜纹灯笑道:“谢谢你们。这么客气,大老远的跑来接我。是刘村长派你们来的吗?”

“刘村长叫我们来抓你。”

“你别乱说啊。再胡说,刘村长要知道了,你明白是什么后果。刘村长明明是叫你们来请我的。”

“你把那两人带到哪里去了?”

杜纹灯干脆下了车,点上烟,说:“你以为你是老几?这话也是你问的吗?只有刘村长才能这样问我。那两人,我也是按刘村长的吩咐,把他们送到目的地。”

“这人满嘴鬼话,先把他抓起来。”

杜纹灯笑了笑,对那人说:“是刘村长叫你这么对待客人的吗?我警告你,你现在不听我的,到时候我在刘村长面前随便告你一状,你想你会怎么样?”

“你这人,就会胡说八道。刘村长明明命令我们来抓你,怎么变成了请?”

杜纹灯大笑:“说你不明白事理,你连饭是怎么吃的都不记得了。世上的事哪有一成不变的?不相信呀,你给刘弧业打个电话,看他怎么说?”

“你就会这一招。”

“先试试吧。你们这么多人围着我一个,还怕我跑了?胆小也不必怕成这样。实话告诉你们,那刘弧业,迟早我是要搞他的,关键是看他对我什么态度。你们也眼睛放亮点,别死心眼,否则,搞错了对象,到时候哭都来不及。所以,你们还是打个电话证实一下,以防万一。明白了吗?还需要我多费口舌吗?”

人群中有人开始动摇,有人说:“人家是从上海来的,后台硬着呢,说不定刘村长还真把他当客人呢?”也有人说:“不就是给刘村长打个电话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打就打呗。”

于是,真有人给刘弧业打了电话。

刘弧业接了电话,就像公狗刚爬上母狗脊背母狗却和别的公狗跑了一般,咆哮道:“马上给我带过来,一刻也不要耽搁。”

杜纹灯听见,说:“听见没有?刘村长生气了,还不带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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