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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云层从东边的山顶飘来,紧接着乌云从山顶上漫出。斜阳下本是渐渐暗淡的天空,顿时如泼墨一般黑压压的暗下来。起风了,风开始从山峦的谷底钻出,嘶叫着,沿山岗边缘的阴坡面,一个劲的吹来,犹如千军万马冲出垭口。村庄、矿山在狂风中摇曳颤抖着,风急云涌,把连根的大树拔起,扫着路边的茅草屋。枯枝茅草,破衣烂衫,随风卷向天空,矿区浑沌了。

断墙后露出一张黑黢黢的脸蛋,警惕地向煤场望去。狂风从山谷直冲进煤场,把煤尘抛向半空,乌云卷着煤尘,顿时让你分不清那是煤尘那是乌云。

小黑脸缩回墙后,他对身边五个小伙伴说:“准备上。”说完他先脱去短衣衫,其他人也脱去短衣衫。他们全是十几岁的少年,个个体形瘦小,大家把衣服塞给一旁翘辫子小女孩。

小女孩说:“石鼓哥,我也上。”

被称之石鼓哥的小黑脸,大名李尚明。他说:“你守着,你跑不快,别让矿警队抓住。”石鼓是这伙人的头。说完,他提着煤筐冲了出去。

狂风中的煤场几步远就看不见人,矿警队的人也不知躲哪去了?孩子们手脚麻利,三下五除二将煤筐装满跑回来,这样来回几次,眼看煤筐装满。于是纷纷乘下暴雨前挑煤担下山。

石鼓对女孩说:“雪香,少挑点。”

雪香说:“我挑得动。”

雪香哥哥雪苟也劝道:“要不将煤藏一点,明天再挑?”

雪香不肯,说:“大雨会把煤冲走的。”

石鼓再不打话,催大家赶紧走。

安源牛形岭山坡上,风吹着一茅草屋摇摇欲坠。屋前的一堆煤也被风吹得尘土飞扬。一个女人正往小堆煤上盖竹帘,风将竹帘掀开。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忙扑在竹帘上,女人拖来两根短木压住竹帘。这时,才看清这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她敲着腰部,用手挡着风,往山坡的小路上望去。

在云的深处,闪电跟着黑暗盖顶而来。先在远处,在山峦的后面,闪电在乌云里挥着电鞭,雷声愈来愈响。一道强光在九闾坪上空跃起,闪电从地面直冲高空,利剑一般,乌云被劈成两瓣,一串惊天动地的炸雷滚滚而来,大地颤抖,惊雷过后,大雨倾盆而至一般,天塌了。

女人揣着女儿进屋,又抱起被雷声惊哭的两岁小女儿。“不怕、不怕、娘在这,乖孩子,我的乖乖,雷公爷已经跑了。”母亲在凳上哄着小孩。门外大雨如注,天昏地暗。风夹着雨水冲进大门。女人忙叫大女儿,“红玲,快把门关上。”红玲关上门。女人又听到屋里漏雨的响声,她起身忙去察看,看看接水的大小盆是否接住了水。

“娘,水进屋了。”红玲在喊。

女人过来,被风送进门缝里来的雨水在屋里形成了泾流,她随即用锄头在屋里地上开出一条小沟,小沟通到屋外。女人不慌不忙做完这事,别看她挺个大肚子,从她的动作神情中,看出她是个自信有主张的人。女人叫周桂珍。十七岁那年,犯病的父亲急需钱看病,经媒人撮合,她带着几件换洗衣服来到男人家。嫁给李培堂后才知道,这个男人除了有副结实的身板外,家境一贫如洗。两个年青人不久离开彭家桥,到萍乡煤矿谋生。男人先是下井挖煤,后来推煤炭卖。十多年来,周氏生过五胎,仅有一男两女活在世上。现在,周桂珍是第六次怀孕,一个女人就是一个家,女人的细心可以从童年算起。……如今的周桂珍,早离梦幻的年龄,她的家是那样的普通实在。雨在下,闪电时强时弱,雷声时远时近,闷热的茅草屋,有了丝丝凉风。这个家仅两间半屋。桌、椅、板凳、床,还有那黄黄的夏布纹帐,成了家中的简单家具。十多年中唯一值钱的东西,是男人前年置办的土车,看得上眼的,是侄子年前送来的白瓷茶壶。

小金兰在母亲怀里叫饿。周氏拿块切好的番薯给小女儿。锅里烧着开水,等儿子买米回来煮番薯粥。男人这些日子推煤炭去万载县卖还没回来,家里这几天,全靠儿子上东绞矸石山捡煤渣,用捡回的煤渣换米回来。今天这场雷阵雨,不知能不能捡到煤将米换回?锅里的水已烧开三次。水又开了,雾气往房顶窜,雾气遇房顶又四处散开,空气中透着一股湿气。周氏下意识的又往锅里加点水,水花被压下。红玲突然叫道:“娘、哥哥回来了!”她跑去开门,门开了。

一个短裤、赤脚、圆头的少年,浑身雨水出现在门口。他捧着一个小绿色包,嘴里喊道:“娘,米来了。”他正是石鼓。他兴冲冲将绿色包放在灶台上,绿包一下散开,包里还有个小布包,少年将小布包解开,是白花花的大米。他将米倒在绿包上,那绿叶是一片大荷叶,那小布包尽是一件小褂,他搭在肩上。灶火通红,白米在红光衬托下白中泛红。屋里人的脸庞同样被灶火染红,喜上眉稍。

“娘、你歇着,我来洗米。”女儿红玲伸手去摸米。

母亲把大女儿的手拔开。“你想做事,去把你哥的湿衣服洗了。”

红玲不情愿,但还是把哥哥湿小褂丢进旁边小桶。在周氏眼里,粮食对这个家大重要了,不能浪费一粒粮食。她将米一分为三,晚上一份,明天两份。她将其中一份米倒在盆里,倒进水轻轻地用手洗米,她动作轻柔,仿佛跟婴儿洗澡,生怕弄疼她似的。两个女儿盯着母亲的一举一动,小金兰的确饿了,伸手想去抓米,被红玲拦住。“别急,娘马上煮番薯粥给你呷!”

“石鼓,你去洗澡,免得着凉。”周氏说着话,把洗好的米倒进锅里。

儿子说去洗澡,提桶出门,他要到屋后山间的小溪里洗冷水澡。

周氏望着儿子瘦小的背影,内心有些酸楚。儿子今年十三岁,已到长身体的年龄,只因家里穷,抽条的身子没什么吃,整个人骨瘦鳞鳞,做母亲的好不心痛。儿子长的跟她一模一样,圆脸、圆眼睛,骨架也跟她相似,这样的身架有油水养着,定能长成撑天大树。她希望儿子的身板超过他丈夫。他丈夫身材不高大,小身板干体力活时,身子总要吃点亏。

儿子进屋。“娘,爹今天会回来吗?”

周氏心里念着:“按路程算该回来了,遇上这场大雨,今天肯定回不来。”

“山口岩几天前杀死过人,听说是土匪杀得。”小石鼓认真的说。

“我担心你父亲他们走夜路,走夜路最不安全。”

“杀死的是一个农会的人。”

周氏没再吱声,用锅铲在锅里搅着,不让大米沾锅。

三年前,安源俱乐部操坪上,北洋军阀将工人领袖黄静源枪杀时,她吓得没让丈夫和侄子出门,侄子李尚武至今还开婶婶的玩笑。说婶婶好厉害,莫名其妙让他坐了半天班房。小女儿饿得哭了。周氏将她放在凳子上,哄着小金兰。“娘这就端粥过来。”她在灶边,用勺打了一小碗粥。吹凉放在小金兰的桌上。“慢慢吃,别烫着嘴。”她说。锅里的番薯粥已经熟了。再煮一会,让它更浓一点,也更好吃。房间里弥漫着诱人的大米番薯粥的味道。“你尚武哥,最近又在掏古什么?捡煤遇上他,叫他过来。”周氏对儿子说。

“我会说,不过哥很忙,未必有时间上家来。”石鼓回答。尚武是他堂兄。扁担绳子断了要换新绳子。石鼓下午在总平巷东绞捡煤,上班的堂兄来找他,堂兄交代他今天晚上去一趟四方井后山风机房。石鼓点头说他记住了。堂兄是地下工会积极分子。有好多次,他帮堂兄把井下弄来的炸药,送到南坑乡下农会手里。

红玲将衣服洗好凉在竹杆上,问娘番薯粥熟了没有,她饿坏了。香喷喷的番薯粥端来放桌上,桌上一碗辣椒炒茄子的菜,已经足够了。当月亮从山顶云层中跳出来时,磕睡已经爬上李家两个女儿的眼皮上。尤其小金兰嘴里含着一口粥,爬在桌上睡着了。母亲端来水,帮小金兰洗过脸,洗过手脚,抱上床。红玲也叫着想去睡,母亲不依她,要她洗碗,收拾好家务,才放她去睡。儿子说他晚上要出门,他和伙伴们约好了上煤场偷煤去。母亲习惯了儿子的这种夜生活。临出门,母亲交代说:“捡了煤,早点回来,在外面不要打架犯事。知道吗?”

“晓得!”石鼓答应着。从门后把换好绳子的扁担拿在手上。

每次出门,母亲都不放心。从石鼓记事起,母亲就这样嘱咐他在外小心待人,不要犯事。他八九岁就随邻居家的大哥大姐们,上矿上的矸石山拾煤。在这里,一块煤一根木头,都是同行们争夺的对象。矿警队也常常跟拾煤渣的孩子们,玩猫抓老鼠的游戏。而拾煤渣的孩子们也按地域、村庄、街道分成派别。捡煤分地点时间,你来我往,还时常为抢地盘发生群体打架的事。当李尚明每每鼻青脸肿回来,母亲只能流泪。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他打架,带着一班伙伴争抢煤场。倔强的个性,让他名声在外。如今手下一班小兄弟,个个服他,愿意跟他冲杀煤场。雷阵雨把这些日子的燥热一扫而光。也是矿警队守夜人偷懒睡觉的时机,同时又是这伙捡煤孩子,干夜活的大好机会。除捡煤外,李尚明今天得帮堂兄去完成一件秘密差事。

雨后的路面泛着烂泥,赤脚在泥桨中走着,在巷口遇上等他的伙伴。

“婊婆子咯,这么早就来了。”李尚明大声问道,“还有谁没来?”

“雪苟没来。”小个子单云说。

“他家进水啦,可能来不了。”蒋芳说。

石鼓看眼身边的叶炳杰。“你说怎么办?等,还是不等?”

叶炳杰说:“要不朱根几去喊一声。”

“好!我去。”朱根几腿长,朝小巷跑去,没跑几步。

黑暗里冲出一个身影,正是喻雪苟。“我来了!”雪苟土箕挎在肩上,拿着扁担,气喘吁吁的。见人齐了。李尚明在前,领着众人穿街过巷,出新街后,折东向南,沿着小路来到一条小河边。小河对面,是树林茂密的山坡,再往里一段路,就是黑黢黢的煤矸石山。隐隐约约的有一堵墙出现在前面。这一行人,悄无声息的朝围墙走去。有人滑到,传来同伙的笑声,李尚明示意安静。围墙里面就是煤场,围墙有两米高,上面插有铁屑和玻璃碎片,晚上没人敢爬围墙。他们要从小河围墙下的缺口钻进去。河水入墙口处,扎了一排钢筋栏杆。暴雨后,小河溢满。那排钢筋只露出十厘米高。水面上的杂物又形成屏障,一些杂物在旋涡边打圈圈。

李尚明脱掉衣裤下河。他摸到钢筋栏杆,先用手将一些阻水的杂物清除,水位一下回落十厘米。接着他熟练地将两根钢筋抽出,一头钻进围墙内,其他伙伴纷纷脱了衣裤下河,一个个钻进围墙。叶炳杰早将衣服和土箕丢过墙头去。

小家伙们淌过的小河,就是安源河。在江西省西部横亘的罗霄山北端,一八九八年清朝政府开办的萍乡煤矿,座落在一个叫安源的山谷中。山谷里流出两股小溪,东边小溪叫东溪,西边的小溪叫西溪。两条小溪在一个叫张家湾的村子边汇合后,变成了一条四、五米宽的小河。安源河在五陂下汇入萍水河,最后流入湘江。从小河中上岸,夜风一吹,有些寒意,他们水也顾不上擦,穿上裤头,拾起土箕,悄悄的向煤场摸去。

煤场很大,煤堆占住了大半个场子。煤场四周有路灯亮着,在煤场子的东北角,一值勤房24小时有人值班,值勤房灯光通宵不熄。李尚明摸清了守煤人规律。守煤人半小时在煤场巡逻一次。但也有说不准的时候,今晚这场暴雨,熬了半个月的守煤人,提供一个绝好的睡觉机会。他和伙伴就等这个机会。不知名的小虫子在四周鸣叫,吸血的蚊子也把这些家伙当成了进餐的好料。蒋芳说:“哎哟,又叮了一口。”巴掌拍在脚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要出声。”李尚明一眼不眨地看着黑暗说道。又过一阵子,一直没说话的叶炳杰轻声说:“今天一个同行也没看到?不会都睡觉去了吧。”李尚明疑惑地说:“我也觉得奇怪?看来只有我们先上,才有人跟过来。”

安源自开埠以来,挖煤者跟偷煤者就势不两立。整个矿区,靠拾荒者吃喝的人家不少,为了守护矿山的煤不被人偷去。萍矿成立了矿警队,人数达七八百人之众。当然,矿警队不仅仅是为了防范偷煤者,更多的是为了防范工人聚众闹事。尽管如此,矿上的各式东西,还是偷偷的落入偷窃者之手。

李尚明知道在煤场附近的某个角落,就有同行的眼睛窥视着煤场中的一举一动。人人都明白打头阵者危险,但也最安全。李尚明不想等了,他示意大家做准备,他要第一个出场,如果没事大家随之而来。一旦发现有事,李尚明会把矿警队的人引开。李尚明动作很快的抢了一筐煤回来,伙计们也冲了过去。李尚明发现煤场的南墙角上出现了人头,他心中骂道:“婊婆子咯,偷零食的来了。”不必问,从哪个方向摸上来的,定是后街的牛牯他们。李尚明、牛牯在场上碰面。双方不打话,各自扒一筐煤返回。就这样,李尚明和他的伙伴,如数把煤运到后墙头下。伙伴们淌河水钻过墙去,只有李尚明和朱根几在排水沟洞口倒煤,朱根几用脚将煤顶出墙外,朱根几个高腿长,墙头外的叶炳杰不停地将煤往筐中装。

煤场上传来守煤人的喊叫声。顿时,煤场上人影晃动,几只大号手电筒的光柱在远处摇晃。李尚明和朱根几紧巴巴的蹲在墙根下,如若守煤人过来,他俩就钻进小河。守煤人远远的用手电往这边照了照,最终退了回去。当一切都结束了,众人早已钻进围墙。

李尚明要上后山风机房去。借着煤矸石山上微弱的灯光,沿着山墙往上爬去。两边的莽草比人还深,他熟悉的拐上一条小路,小路直通后山。堂兄是一个正直胆大、对旧世界疾恶如仇的人。三年前工人领袖黄静源被杀,暴尸工人俱乐部门前。堂兄李尚武参加了夜抢英雄遗体的行动。仅这一点,他非常敬慕堂兄。远远看见风机房的灯光。

这时,从另一条小路上射来一束手电筒灯光,不容他多想,他敏捷地钻进路边的草丛中。脚步近了,有人滑倒。骂道:“妈的,这山路真难走。”

“眼睛没呷油盐。”

“让娘们抠去了。”

随着说话声,一队巡逻的矿警队来到风机房门前。为首的在门外问道:“哪个值班?”风机房门口出现一瘦个中年人,说:“我值班,林队长来了?”

“是老李,没什么事吧?”被称之为林队长的人说着走上台阶。他个子壮硕,圆脸大脑,一身黑缎子衣服,人很神气的问老李。

老李说:“没事,现在能有什么事?林队长,这么好的天,是跟婆娘睡觉的好天气。还巡山,真辛苦你了。”

林队长在门外,瞅见风机房内还有人,“怎么?今天还多了两个人?”

老李笑道:“风机坏了,钳工在检修。”林队长走进机房。

一个满手油污的年青人,从检修的机器旁边站起。“林队长来了,莫不是又来捉人的吧?”

“是你小子。”林清水在机器旁站住。他们的确是熟人,开得起玩笑,说,“你小子还在这玩命,什么时候到矿警队上班?”

林队长全名林清水。林清水有个亲戚在萍乡警署当差,通过亲戚介绍,林清水在矿警队当了中队长。这家伙心术不正,一门心事往上爬,表面上积极,暗地使坏。他从骨子里仇恨那些鼓动工人闹事的人。只为混出个人样,他又不得不装腔作势,向工人示好,暗地里却是萍乡县党部联络员。他拿李尚武开玩笑,不是空穴来风。他大了解李尚武这人,这是一个身上透着正气的工人积极分子,是工人纠察队的中队长,不过是业余的。但其威信几乎跟他平起平座,林清水从内幕中了解到,矿警队陈鹏队长,正有意从工人中选用一些素质好的队员补充进矿警队。理由是提高矿警队力量,这个报告批下来,李尚武就有进矿警队的可能。林清水没理会李尚武的玩笑,心想这家伙还想扛枪,天都会翻了。他察觉弄机器的年轻人是张陌生面孔,有意问话。“你,新来的?”

“这是我师傅顾冬生。”李尚武说。

“你别打岔,我问他,不问你。”林清水说。

顾冬生到安源半年多了,原先在长沙机务段上班。林队长不认识他,因为他常下井。老李说:“顾师傅在井下上班,林队长不认识也正常,安源上万工人,天天都有新面孔,哪记得这么多人。”

林清水其实是做给李尚武看的,他压抑太久,有话不得不说。“现在矿上太乱了,什么人都有。上海长沙发生的事,说不定就有好多不安定的人,逃到安源,混到工人中隐藏起来。县里有话,如果发现不三不四的可疑分子,就抓到县里去。不是我吓唬你们。”

李尚武笑着说:“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林队长,您今天是怀疑我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吧?”

林清水说:“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提醒你一下。”

老李见状,打着哈哈道:“好了好了,都是自己人。”

林清水道:“老李,你别护着他。”

老李说:“和为贵,和为贵。林队长你上次要的两斤新鲜茶叶我早给你准备了,什么时候过来喝杯茶?”

林清水知道老李打圆场,收回话:“我以为你忘了。”回头对李尚武说:“武子,下次进山打猎,打只野鸡给我,我出钱。”

李尚武说:“行,不过现在没时间,一天忙到晚。”

林清水又挑起话来,“莫不是又在捣鼓什么工会的事?”

李尚武说:“这个玩笑开不得,这是剁脑壳的事。”

林清水说完随即走到屋外,“知道就好,人啊!要把命看重一点。”带手下人走远了。老李长吸一口气,“林清水又来劲了,可得防着他。”

李尚武说:“早晚得收拾他。”

一个黑影从暗处跳出,把众人吓一跳。待看清是李尚明时,老李说:“剁脑壳的,人都会被你吓死,没人看见吧?”

李尚明说他刚到门口,见矿警队的人,就躲起来了。

李尚武很欣赏堂弟的机灵劲,他从后门杂物堆里拿出两包东西。一个长形包,一个方形包。都用破风简布包好。他说:“方形包送到小河边陈华林家,长形包你明天送到南炕漆铁匠手里,他急等用。”随即从口袋里摸出几个毫子放在石鼓手上,“跟你娘说,我过几天回去看她。”

李尚明说知道就走了。回到煤场围墙下,伙伴们在等他。众人将煤担到私人煤场,卖了几十个毫子分了。李尚明要大家先回去,一个人往张家湾去。

安源河边的张家湾,没开萍矿前,村里人种田为生。萍矿落在安源后,村里的山林和田地被矿上征用大部分后,部分村民以种菜为生了。陈华林的房子在进村的路口里边,紧靠张家湾小学后,门前有棵小桃树,靠路边一侧,是个小菜园,菜园长着茄子辣椒。也许是雨后天气凉快的原因,整个村庄静悄悄的,连平时旺旺的犬吠声,都没了。石鼓在陈家门上拍了拍,门被打开,赤膊上身的陈华林,将石鼓连同担子一起让进屋关上门。

“东西带来了?”陈华林点燃灯盏。

李尚明把一个方形包递给他。陈华林接过方形包,往里屋去了。陈华林婆娘方氏披件衣服出来,她见满脸满手都是黑炭的石鼓,忙到厨房里打盆水出来,“黑着脸。当心路上把你当鬼打了,快洗洗。”方氏心肠好。石鼓说不洗,会把盆弄脏。方氏说:“快洗洗,洗了我拿番薯给你吃,都半夜了。你肯定饿了。”

陈华林把东西放好,在人前他非常低调。他端碗番薯放在桌上。“这是为你准备的,你现在去南坑还是明天早上去?路上要小心,不要让人看见。”

石鼓出门,陈华林硬塞几个番薯给石鼓。

“不吃,带回去也行。”陈华林说。

“石鼓,快起来,你不是要去南坑,早去早回。”母亲叫着。

李尚明爬起床,凉水冲过脸,出门时天还没亮。昨夜,他给陈华林的是一包炸药,现在他拿的是六根一米长的钢管,是给南坑农会做鸟铳用的。

好亮的启明星。街道上一片朦胧。昨天傍晚的大雨,把青石板路冲刷的干干净净,土车碾出的车辙坑还残存着水洼。街上出现挑担的菜农,还有刚下班的工人,甚至看到躺在墙角下打酣的露宿者。石鼓扛着包好的钢管,沿着熟悉的小巷一路跑出矿区。第一次去南坑是一年前,是跟堂兄参加农会斗地主游乡活动,后来他又去过三次。最近一次是两个月前,他跟堂兄送了一担废铜烂铁去南坑,给农会打大刀梭镖等武器。漆成林是农会主席,曾参加1922年9月路矿工人大罢工。他答应过石鼓,如果有机会,带他去长沙玩。

启明星淡去时,远处的山峦有点放亮,田野朦朦中的稻田,禾苗叶片上透着湿气,能看见叶尖上的水珠。当红霞在天边升起,田野村庄山岗抹上了一层红云,红云下的淡雾渐渐四散,最终消失了。一个小牛童在田埂上放牛,在离小牛童的不远处,小石桥上出现了两个挑担的人。再过去就是整片茂密的树林,树林里出现一个凉亭。石鼓知道,到了凉亭就走了一半路。走到凉亭时,太阳从山顶弹出一丈多高,晴空万里,又是一个炎热的白天到了。几只白鹭在田间的草丛中觅食。凉亭后一口小井,石鼓趴在井边,满满的灌了一肚水。早饭没吃,这会饿了,他后悔把番薯留在家里。在凉亭里休息了一会,又继续上路。

南坑镇北接萍乡,南靠莲花县界。有名的一字长蛇阵的高步岭,在镇子的南边,也是去莲花县的必经之路。赶集的日子里,山里人扛着野物、挑着药材山货,来这里换回盐和布匹。小商贩将山货运往城区和矿山。赚了钱,各得其所。今天不是集日,冷静的街上连鸡鸭狗都悄无声息,躲在大树下乘凉。

漆成林铁匠铺开在镇南路口旁,主要顾客是山里人。铁匠铺远远传来打铁声。石鼓进了铁匠铺放下钢管,傻傻的看着打铁人和炉火。背对着他的那人正是漆成林,上身赤膊,下身短裤,前襟一块灰麻布围裙,古铜色的背上淌着汗珠。他一手持铁块,一手挥小锤,一下一下敲打着烧红的铁块。助手是个十五岁的小青年徒弟,装束跟师傅一样。只不过他挥的是大铁锤,大锤跟着小锤的落点,有节奏的击在铁器上。小徒弟认出来人,但顾不了打招呼,直到漆成林把变暗的铁器放回炉中。小徒弟才说:“师傅,来客了。”

漆成林见站在门边的小石鼓,看他无精打采的样子,知道这家伙饿了。说:“你小子饿坏了吧?先呷碗凉茶,我马上带你吃饭。”

漆成林满脸络腮胡子,脸庞被炉火映红。他用煤盖好铁块,叫小徒弟拉风厢,把石鼓扛来的钢管拿进里屋,漆成林拆开包看过钢管。连声说:“好钢,真是好钢。”

“钢管都是做鸟铳?”李尚明问。

“当然。”漆成林放好钢管说,“走,呷饭去。”

漆成林家在村里。路上李尚明问是不是又要打仗了?如果打仗要把他带上。漆成林说那不行,谁说要打仗?打仗要死人的。

李尚明说:“你说话不数算,骗人。你不怕死,我也不怕。”

漆成林说:“石鼓,我们其实也不想打仗,别人打我们,我们就得还击。懂吗?不是打仗,是还击。”

“什么是还击?”

“以后你就晓得了。”

没进家门,漆成林喊屋里的婆娘开火做饭,说来客了。

这个家跟李尚明家一样,茅草屋顶土坯墙,厅屋里吃饭。一张旧的八仙桌,四条长凳。墙角上堆着一些耙子和锄头等农具。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出现在厅屋门口。漆成林说,“快开火做饭,石鼓走了十几里路,还没吃早饭。”漆成林婆娘见了李尚明很高兴,他们同姓。她说:“石鼓,你先坐,我马上开火做饭,我跟你煮碗面吧?”漆成林说:“别罗嗦,面就面,放几个鸡蛋。女的就是婆婆妈妈的,等你说了那么多,饭都煮熟了。”

漆成林抽着旱烟,“石鼓,回去告诉你哥,他要的货,我都打好了。叫他跟我这里再搞些炸药。”

石鼓点着头。一会儿,李姨端碗鸡蛋面来,那个香味使李尚明口水直流,他不客气的大吃起来。李姨说:“不够,我还给你煮。”

漆成林责备婆娘,“你不晓得多煮一点。后胃口好,吃得多!”

刚到新街口,李尚明被叶炳杰的三老弟叶炳来喊住。

叶炳来满刚九岁,跑过来说:“哥,他们在东绞跟牛牯打架。”

李尚明不打二话,往东绞跑去。

安源从地下挖出的煤矸石,分堆成两座山,东边的称东绞,西边的称西绞。不用问起因,手下跟牛牯打架,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在安源山上混饭吃。一块木片一堆煤,都是打架的理由,跟说书的人说的那样,“成者为王,败者寇。”他是这伙孩的头,他不在,不晓的手下人吃了亏没有。石鼓跟堂兄学过一些拳脚功夫,在捡煤的孩子眼里,算是个小箩卜头小角色。一次护矿队一个叫猴子的家伙追他,眼看将他捉住,他急刹车,来了个顺手牵羊。猴子没捉防,从山坡上滚到树林里去了,摔得鼻青脸肿。

东绞矸石山上,两群捡煤的孩子正在叫阵。一边是壮实的牛牯在前,一边是叶炳杰。牛牯双手插腰,一件破褂穿在身上,两条大腿跟树桩一样壮实。他大大裂裂地叫板说道:“爷子就是抢了,有种的放马过来,不敢来吧?看你们都是怕死鬼。打架吧,你俩人一起上,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叶炳杰骂道:“你是个二瘌子、赖皮狗、不要脸、破鞋,你过来,老子怕你不成,我可不像你,一头猪样。”

喻雪苟打哈哈道:“比猪还不如,是紫家冲山里偷食的山猫子,遭千刀万刮。”

牛估骂道:“真是‘蛤蟆塞床脚一一死挣’快叫石鼓来。”

双方这样对骂好久。打架的原因是牛牯手下两个小子,乘人不备,将这边捡的煤偷走了两土箕。刚好被喻雪苟发现,喻雪苟追上抢回了煤。对方不服,回去喊来一班伙伴,把喻雪狗几个打了。喻雪苟也叫上同伙,双方就在岭上你来我往打起石子仗。牛牯是对方的头头,没人敢跟他打架,他力气大,这边无人敢拢他的身。

牛牯指着雪苟:“你呀,只会叫,像只咬人的癫狗。”他学了两声狗叫。

雪苟也不示弱:“你呀,跟我家养得母牛‘哞哞’的叫。更像‘南山来条狗、只只树上咬几口’。”他学两声牛叫。

叶炳杰刻薄地说:“你破窑里的女人,什么男人都要,十足的婊子相。”

牛牯来气了,男人被骂成婊子相,引伸出来就是婊子养的,这话最伤人。牛牯冲下山头,这边的孩子们一见,急忙打出手上的石子,一阵乱石飞来。牛牯退了回去。牛牯回去,拿起土箕护着头,手拿一根扁担带手下又冲过来。

叶炳杰、喻雪苟十几个孩子一见,阵脚乱了,四散逃跑。

紧急中李尚明赶到,他大声喊道:“不要跑,回来!”

四散的孩子见了又返回,跟着石鼓往回打石子。牛牯停止进攻,退到他们的山头边。这边的人齐了,胆子也大了。两个领头羊站在前面,谁都不怕谁。屁大的安源山,谁怎么样?端碗吃饭,一清二楚。

“牛牯,你不要欺人太甚,抢我们的煤,还打我们的人,你讲不讲理。”

“讲理,谁不讲理。现在是‘大安里(地名)的皇帝——轮得来’。你们的人先动手。”

双方互不相让。李尚明跟牛牯是对手,双方多次交手。牛牯力气大,占得便宜多。石鼓人灵活,打架不让对方抱住,他就占便宜。两人打架,互有胜败,一般的事,也能协商解决。但今天牛牯无理在先,打伤他的人,又抢走煤。李尚明很生气,看来跟牛牯只有一拼,才能定输赢了。“牛牯,你不还煤,我俩打一架,谁输算谁倒霉,从此不肯来八方井捡煤。”

牛牯手下都看着他,牛牯来劲的说:“这话是你说的,我怕你不成,谁输了,谁走人。”说话间,他的布褂刚脱到头上。冷不丁的,石鼓动作飞快,一个箭步冲上去,不待对方衣服从头上取下,一重拳击在牛牯的正门脸上。这一拳力量很大,牛牯眼冒金星,头被布褂罩着,人挨两拳被打蒙了。石鼓紧接着一个扫堂腿,把牛牯打翻在地。手下见牛牯倒地,目瞪口呆。石鼓大喝一声,骑在牛牯背上,一阵乱拳。叶炳杰、喻雪苟也一拥而上,乱拳中牛牯被打趴在地上。牛牯手下也被石鼓的人,冲得七零八落逃命去了。

牛牯鼻青脸肿,鼻血把布褂染红。坐在地上揩着脸上的血迹,他没有想到石鼓会这样将他打倒。“你不讲规矩,我衣服都没脱下,你就动手了。”

“打架只有打赢才算赢。规矩是人定的,你服不服?”

牛牯从地上爬起:“我不服。”他一瘸一拐地走了。

李尚明心里不是滋味,这样的事以后还会发生的,输赢真的没定。他没急着回家,跟伙伴跑去泡澡。他今天来回走了三四十里路,身子本来就很累。回到矿山又跟人打一架,想通过泡澡放松一下。谁知经热水一泡,他疲劳劲上来了,恨不能立即找个地方睡觉。回到家里,饭也没吃,往床上一躺很快睡了。母亲以为儿子走了一天路,想叫醒他吃晚饭,看他睡得很沉也就算了。

天黑时候,这家的主人李培堂推着土车回来了。男人的出现,给家带来的是喜悦和踏实。周氏以惯有的口吻迎着丈夫,“累了吧!快进屋歇着。土车先放在哪!喝口水、歇口气。我马上做饭。”周氏走进厨房,把灶火撬开,端上锅,放好水。接着她把昨晚还剩下的米,用水淘好,放在一边。又叫红玲将番薯洗好,边切番薯边叫女儿上菜园摘辣椒茄子豇豆回来。又从一个小缸里掏出三个鸡蛋,想了想,最后放回一个。她想鸡蛋少一个,多放点辣椒一样下饭。女人忙这些事时,用耳朵在听屋外是否有什么动静?她没有听到男人半点动静,甚至连走路的脚步声都没有。每次男人出远门回来,无论再苦再累,在前屋会认真检查一遍土车子,什么地方出了毛病,诸如车轴添点油,加固车身,补根绳子,补个煤筐,他一一不放过。周氏没听到丈夫的半点响声,女人的敏感让她产生了不安的感觉。她放下手上活,来到屋门口。丈夫蹲在屋檐下,闷闷地抽着旱烟杆。

“怎么哪?”周氏问道,“不舒服?”

李培堂看妻子一眼,叹口气说:“也没什么事,只是……只是想明天有什么活要干。”

这话回答的蹊跷。周氏明白,丈夫在外这些天,一定遇上什么不高兴的事?不然不会这样一声不响。她没问下去,安慰丈夫说:“出去这些日子,我真担心你的身体,出门赚不赚钱不重要,人平安回来就是褔份。快歇着,我跟你炒个下酒菜,好好喝一杯酒。”说着回厨房去,女人眼里有了一丝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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