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裴雪菲哽咽了。
前世的她不知道自己的亲身父母，是孤儿院老师和后来特工学校的老师将她带大的，不懂得亲情为何的她，却在这个老人的身上感觉到了浓浓的母爱。
可是，裴雪菲不过只是离洛寒众多老婆中的一个，这个太后为何会这么看重她？
“受苦了吧，孩子？”
见裴雪菲没有说话，太后抬起手，将她额前的碎发撩到耳后，细细地打量着她，虽然她一直躺在这里，可是对于裴雪菲的状况她还是知道的。
她知道她失忆了，知道她被离洛寒虐待，知道她失去了孩子，知道她被那些女人陷害得九死一生，也知道她被打入了冷宫。
原本茫然的双眼中此刻满是浓浓的歉意，她转头看了眼一直站在门边的离洛寒，深深地叹了口气：“寒儿，你过来。”
离洛寒犹豫了下，冷着脸走到了床边。太后努力地向离洛寒伸出另外一只手，离洛寒的目光闪了闪，主动地握住。
太后紧紧地握住两人的手，她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满是皱褶的脸上扬起了笑容：“寒儿，菲儿，你们听我说。”
两人不约而同地回握住她的手，静静地听着。
“菲儿，我知道你不记得我了，原本想着忘记了也好，可是我觉得，你也该有知道的权利，所以……”
话说到一半，太后又看向了离洛寒：“寒儿，我知道你对母后满是怨恨，对裴丞相更是满腹的仇恨，可是……”
闭了闭眼，一行清泪滑下眼角，太后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咳嗽了几声继续说道：“寒儿，你知道的，母后以前只不过是个昭仪，当时过的是怎么样的生活，我想你也不会忘记。那时候，你被你的皇兄们欺负，母后没法为你做主，只能抱着你安慰你，跟你一起哭，而你会懂事地替母后擦眼泪……”
裴雪菲转过头，看向离洛寒，虽然他依旧是面无表情，眼睛却开始隐隐泛红。
“后来你的皇兄们一个一个地夭折了，所以你的父皇才开始关注起你来，发现了你的优秀，并且在临终前将皇位给了才十二岁的你。但是不知道你有没想过，你的那些皇兄好好的，为何会相继死去呢？”
“为何？”这个问题离洛寒当然想过，但是却无从得知，微眯着黑眸看着太后，希望从她的口中能得到答案。
“是裴丞相，是他一一为你清除了障碍，是他一手将你扶上了这个帝位的。”
离洛寒一听，一脸的不可置信，随即却脸色猛地扭曲起来，一把甩开太后的手，咬牙切齿地吼道：“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小时候的非人待遇一一浮上他的脑海，就因为逃了一天的课，就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小黑屋里，漆黑的环境，饥饿寒冷让他小小的心灵极度的恐慌，不管他怎么承认错误，怎么保证以后不会再犯，始终没有人来理他。
就因为他贪玩，扔下待看的奏折去骑马，就被那个男人用马鞭抽得遍体鳞伤，还将当时伺候在身边的太监宫女统统杀光。
做皇帝的日子，他从来就没开心过一天，日日被他监视，处处被他牵制，只要一犯点小错，就会遭到他的惩罚。
他对着母后哭，闹，他说不要做这个皇帝，可是换来的只是她一个狠厉的耳光。
他知道，那个小时候会抱着他哭的母后，已经没了。
从此，他心寒了，他只能默默地承受着那个魔鬼男人的折磨，同时，他心中的恨却越积越多，他恨那个男人，也恨自己的母后，他暗暗的发誓，总有一天他会把这些千倍万倍地还在那个男人的身上。
“为什么？”太后自言自语地反问一声，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因为他傻啊，因为他想让你有足够的能力坐稳这个位子，即使知道你对他恨之入骨。”
“哼，我看是他自己想坐这个位置吧，却没想到我这般经得起折磨。”离洛寒冷哼一声，对太后的话感到好笑。
从头到尾，他都以辅政的名义左右着他的决定，他这个皇帝，根本就是个傀儡而已。
太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着满眼怒火的离洛寒，无奈地道：“寒儿，你对他的误会太深太深了，其实他……”
“误会？就算他是为我好，那么皇姐呢？让裴允浩侮辱了她，让她疯癫痴傻至今，这也是为我好吗？”离洛寒的眸中闪着冷冽的寒光。
这是他亲眼看见的，当时皇姐的惨状，就那么永远地印在了她的脑中，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皇姐是因为前一天护着他跟裴齐峰吵了几句，第二天就……
太后握着裴雪菲的手颤了颤，而后放了开来，她双眼直直地看着前方，好似陷入了回忆当中：“茉儿的母妃德妃姐姐是个真正的好人呐，当初咱们娘俩处处遭人排挤，陷害，她靠着自己的地位护了我们好几次。可是好人却没有好报，那么年轻就去了。茉儿也是个苦命的孩儿，你知道的，浩儿一直都喜欢着茉儿，我正琢磨着促成他们俩的好事，却不料发生了那件事情。那天本是茉儿的及笄日，母后为她举行仪式之后就留了裴丞相父子在宫中用膳，浩儿多喝了几杯醉倒了，母后为了给他们制造点机会，就让茉儿去照顾他，想不到……都是母后的错，是母后对不起茉儿，更对不起对我们有恩的德妃姐姐。”
离洛寒的双拳握得死紧，这个大她两岁的皇姐，从他记事起就一直很照顾他，在别的皇兄欺负他的时候，她会帮他；在他被人欺负后，为了不让母亲伤心而躲在御花园的假山后偷偷哭泣的时候，她会为他擦干净眼泪，包扎伤口，还会带他到她的宫里去，瞒过了母亲。
后来德妃去世了，皇姐终日以泪洗面，那时还是昭仪的母亲费了好大的心思才将她接到了自己的身边，三人相依为命，她就是他的亲姐姐。
直到那年，他做了皇帝，母亲做了太后，皇姐也成了长公主，小小的他发誓，一定要让皇姐过上最最幸福的生活。
谁知，从那天起，他的噩梦就开始了，皇姐安慰他，鼓励他，跟他一起质问母后的无视和冷情。
那么美丽温婉，善解人意的皇姐及笄了，虽然母后叫了他最最厌恶的裴齐峰父子来一起用膳，但是心情大好的他也没在意那么多，后来看到皇姐因着母后的吩咐，心不甘情不愿地去照顾醉酒的裴允浩，他懊恼极了。
随意地吃了几口，就借口出去了，直奔裴允浩暂歇的房间而去，却不料被他看到了那么不堪的一幕。
当时，他恨不得一剑杀了那个禽兽不如的混蛋，可是他毕竟才十四岁，根本就打不过他，他只能抓着他乱扯乱咬，直到被随后赶到的裴齐峰一掌打晕。
醒来后，他知道皇姐疯掉了，而裴允浩也失去了踪影，母后说他被裴齐峰发配到边疆去了，可是当他除掉了裴家，动用了大量的人力却始终找不到他，这，也是他这么恨裴雪菲的原因之一。
他咬着牙，看着太后，一字一句问道：“裴允浩，现在到底在哪里？”
“不知道……”太后摇了摇头，慢慢仰起，看着白纱轻舞的床顶，心中满是歉意，“我待茉儿如亲生女儿一般，她受了如此的侮辱，我也是愤恨不已，当时就让裴丞相一定要给个交代。裴丞相命人打了他一百大板，对他实施了宫刑，而后说是送到了边疆，之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我马上就要在地底见到德妃姐姐了，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啊。”
宫刑？
一直沉默不语的裴雪菲微微一愣，这宫刑不就是阉割吗？
那裴允浩不就成了太监了，这裴齐峰真的对唯一的儿子这么狠心吗？
“宫刑？”离洛寒也是一怔，沉声问道：“为何之前你们没人跟我说过？”
“是裴丞相不要我告诉你的，这件事情也只有我跟他两人知道，实施刑法的人早就被灭口了。”
太后苦笑了一下，这个傻子，做事情永远都是这样，明明为他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却一直宁愿他误会着，甚至到最后用全家人的性命，做了他稳固江山，坐稳皇位的踏脚石。
“现在说这些，你要朕如何相信？”离洛寒冷哼一声。
太后和裴丞相之间的暧昧，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一直都在自欺欺人的不去想而已，可是现在见她在临死前还在处处维护着这个让他痛恨不已的男人，心中更加怨恨。
“咳咳咳……”太后突然又猛烈地咳嗽起来，血顺着她的嘴角慢慢溢出。
裴雪菲连忙上前扶住她，拿出锦帕替她擦掉血迹，回头狠狠地瞪向离洛寒：“离洛寒，她都这样了，你就不能说点好话吗？”
可是没等离洛寒说话，止住了咳嗽的太后一把抓住她的手，笑着摇了摇头：“菲儿，不要怪他……寒儿，你和菲儿一起听母后讲个故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