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穆站在一部深灰色的车旁，听到有人下楼的动静，他很快转过身来。看到她后，嘴角竟有些上扬：“沉婉。”
他穿着一身烟灰色长风衣，风尘仆仆，脸色有些白，看起来竟比几天前更加削瘦了。
不是姜慎啊。
舒沉婉很失望，但仍然客气地打招呼：“方先生？你不是出国了吗？怎么会突然来这里？”
方天穆说：“听说你的婚礼出了问题，我回来看看你。”
舒沉婉暗道这件事传播的速度真快，连远在国外的人都知道了。她心里发沉，低声说：“谢谢你，其实不用麻烦。”
“昨天晚上，我给你打过电话了，你没接。”方天穆解释：“我很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你。”
舒沉婉连说话的情绪都没有了。
“你现在没事吧？”方天穆问：“发生那么大的事情，怎么还来上班？你应该呆在家里好好休息，姜慎都不管你的吗？”
舒沉婉终于打起精神：“我还好，这点事情还不足以打倒我。姜慎他没有不管我，他只是很忙。”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替姜慎辩解这么多。仿佛她否认了姜慎的不好，那姜慎就还是那个紧张她在意她的人似的。
“你没事就好。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来找我。我说过的那些话，永远都有效。”
舒沉婉马上说：“不用的，谢谢你。”
方天穆站近一步，轻声问：“我为你千里迢迢赶回来，你不打算请我吃顿饭吗？”
舒沉婉惊讶地睁大眼睛。
清冷疏淡的方先生，居然主动开口让她请吃饭？
她有些局促地拒绝：“抱歉，我马上就要回去上班了。”
“没关系，可以等到你今天晚上有空再请我。”方天穆不等她拒绝，又说：“我会来接你下班。”
之后就转身上了车。
舒沉婉看着深灰色车辆绝尘而去，转身回楼。
她又不是真的傻，怎么会不明白方天穆对她的心意。可是有些东西太过沉重，别说接受，就算是稍稍正视，都会觉得过意不去。
回到医院食堂，饭也吃不下了，她把饭菜倒掉，就准备回办公室。赵楠楠突然窜到她身边，一双眼睛散着兴奋的八卦光芒：“舒医生，我刚才在医院楼下看到你跟那位先生谈话了。哇，那位先生好帅啊，完全不比姜少差，你的桃花运真好。”
舒沉婉冷淡地回应：“他曾经是我的病人。”
说完转身，不想理会这种人。
“真是够装的。”赵楠楠在她身后翻白眼，“前脚被人家姜少甩了，后脚马上找了个替补的，还要装清纯装高冷？长得漂亮就有这好处，备胎一个接一个，还不用承认自己骚……”
小安落后几步，听到了赵楠楠的话，回头骂她：“你刚才吃的是屎吗？嘴巴这么臭！敢不敢再大点声说？姜少和舒医生现在还好好的，你居然敢咒他们，你怕是嫌命长了？”
赵楠楠不甘不愿地闭上嘴巴，眼睛里却闪着不屑的光。
今天展翎没来上班，舒沉婉回办公室后就清静了。她把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忙了半天，脑袋里总算得到片刻的宁静。
临下班时姜慎终于再次给她打来电话，他的语气有些放软：“婉婉，昨天晚上的我语气不好，你不要生我的气。”
不到一天的光景，他已经这么想念她了。想念到，愿意舍下所有身段，向她道歉。
舒沉婉平静地说：“我没有生气。”
“口是心非。”姜慎在手机那边说：“你看看你，一整天都不肯给我打个电话。是不是如果我不打过来，你就打算永远不理我了？”
“没有。”舒沉婉忍耐地应：“我上班了，一直都在忙。”
姜慎给她请了两星期的假，只当她说的置气话，“你不要闹别扭，等晴……程若晴的情绪好一点，我回去亲自给你做好吃的，就当给你赔罪好不好？”
舒沉婉硬梆梆地说：“不用。”
姜慎哄得有些累，倦倦地说：“婉婉，你别生我的气。我是真的很累了，你别再让我为你分心。”
“所以……”舒沉婉死死抓住手机，停顿了好一会，才慢慢地问：“你现在要全心全意地待程若晴，我只能先靠边站？”
“婉婉！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姜慎提高声音：“刚才说得好好的，怎么又开始闹了？”
“刚才说得好好的？姜慎，你连我情绪一直不好都听不出来吗？”舒沉婉从昨天到今天，受到了多少辱骂嘲笑和责备？可是姜慎眼里心里都只顾着程若晴，她心里苦极了，“你这么忙，还是别给我打电话了。”
姜慎不可思议，不痛快的情绪被激发到了极致：“好，这是你说的。在你心情变好之前，本少爷绝不会再给你打电话。”
他再次挂了舒沉婉的电话。
舒沉婉梗住脖子，仿佛有什么不服输的气不肯咽下。好半天，她才把手机往办公台扔过去。
重重地呼出几口气，舒沉婉慢慢收拾东西，下班。
到楼下时，意外地接到贾医生的电话。
贾医生也知道了她婚礼失败的事情，先是关切地问了她和姜慎的情况，劝慰几句之后又说起：“那位方先生真是有心，他都已经出国了，听说你出事还待地赶回来。听说我的膝盖不好，又特意从国外给我带回了那边的药，还给我送来鹿茸和人参。你有这样的朋友，真不错。”
舒沉婉一愣，试探地问：“贾医生说的方先生是？”
“方天穆啊，舒医生跟他不是好朋友吗？上次医闹事件，是他特意拜托我帮忙……”贾医生不假思索地说完才懊恼地说：“糟糕！方先生让我保密的，没成想太激动，嘴一漏说了出来。”
舒沉婉这时已经走到楼下，看到那部深灰色世爵静静地停在外面。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说就说了。”贾医生还在电话那头讲个不停：“方先生做了好事让你知道知道也好。你可能还不知道，我本来没那么早能出来的，是方先生出了大力气才把我提前弄出来，不然我也帮不到你。你呀，欠他一个大大的恩情，真应该好好感激人家……”
贾医生说着说着，发现舒沉婉一直在沉默，才说：“小舒啊，你是不是在忙？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先挂电话了。有空，你可以多到我家来坐坐，大家可以一起喝喝茶聊聊天。”
“好啊，谢谢贾医生。”
挂掉电话，舒沉婉迟疑地朝那部深灰色车辆走过去。
她上次去探望贾医生时，就大概猜到那个帮了大忙的人是方天穆，还想着有机会就要报答他。不过现在贾医生这么直白地说出来，所有的猜测得到证实，她反而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呆忡地看着那部车。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方天穆那张清贵疏离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