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沉婉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
上次的医闹事件，方天穆默默帮了不少忙，总归他是个真君子，跟进去拿份结婚礼物而已，应该也没什么吧？
这是舒沉婉第一次踏进方天穆的屋子。
哪怕客厅一片忙乱，仍然看得出方天穆平时是一个简洁到了极致的男子。
方天穆走进书房，清瘦的背影有几分缓慢迟疑。舒沉婉低低地叹口气，也跟着走进去。
书房里的东西还没有开始搬动。
亮了灯，可以看出这里的装饰有些暗黑风，紫黑色的窗帘会把所有的光亮都遮住了。如果不开灯，这里会是一片昏暗。
舒沉婉忍不住说了句：“书房是看书办公的地方，应该装饰得亮色一点，对心情和眼睛都好。”
方天穆看她一眼，却没说什么。
他拿出一个黑色的图纸筒，递给舒沉婉，“这个给你。”
舒沉婉接过，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
舒沉婉就打开纸筒盖子拿出里面的图卷，缓缓展开。
她最先注意到的是纸的质量。纸质匀细光滑，洁白如玉，不留墨。她有些意外，“这是剡藤纸？想来方先生也很喜欢写字？”
方天穆比她更意外：“你认得？”
“我的老师平时很喜欢写字，平时就喜欢用剡藤纸。老师为人正派传统，就这点爱好了，所以我经常会替他寻这种纸。接触的时间一久，自然容易认出。”
她兴致勃勃，然后打开后看到里面的内容时，嘴边的笑容马上僵住，神情突然有些不自然。
纸面上有画，几枝蓝雪花，美艳之极的花朵，只因他寥寥勾勒几笔，又显得简洁而无比素雅。
画的旁边还有题字：
沉婉雅望，清澈绵长。
流水烟波之致。
十四个字，每个字的字体结构都很严整，每个字的最后一笔落墨都比较重。笔势豪纵，顿笔之处却显得温柔多情。用来写这些内容，似乎有些抬举她了。
方天穆看着她，“你喜欢吗？”
“想不到方先生的字写得这么好。”舒沉婉摸着鼻子尴尬地笑，“花也很漂亮。”
方天穆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又重新变得冷清。
“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舒沉婉喜欢美好的事物，对花草也有所了解，认真地想了一下，问道：“是不是叫山木蓝？”
“它还有一个更美的名字，蓝雪花。”方天穆又问：“你知道蓝雪花的花语吗？”
这么美艳的花，却蕴含勇敢坚定之意：你们不敢，我敢！
这世界上，还没有他方天穆不敢去做的事情。
所以舒沉婉，你等着我。
我绝不会让你……嫁给姜慎。
“这个……”舒沉婉摸摸鼻子，干笑道：“我不知道。”
方天穆没有继续就花语说下去，转了个话题：“我知道你不愿接受我送的东西，但这是最后一次，我是真心地祝福你和姜慎。希望你能收下它。”
他的表情很严肃，舒沉婉呆了呆，低头把画纸重新卷起来，说道：“谢谢你，我会一直好好保管的。”
方天穆看着她把图纸放进纸筒里，看着她把盖子盖上，目光一直定在她身上。她有些不自然：“方先生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舒沉婉。”方天穆突然变得很严肃：“我有一些话要对你说，你好好听着，不要打断也不必回复我。”
舒沉婉被他的表情弄得有些紧张。
“不管你是怎么看待我的，我都会永远站在你的身后守护你。如果姜慎待你不好，你就来找我。我对你说这些，不是要你感激我也不是要让你内疚。你已经有过一次不幸的婚姻，我只是怕你再受委屈。”
真是奇怪。明明她跟他之间也没有熟到这种地步，为什么他每次都可以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么煽情的话来？
舒沉婉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方天穆早料到她会这样，低叹一声，转而问她：“我明天早上坐九点的飞机，你可以来送送我吗？”
见舒沉婉犹豫，方天穆接着说：“这次离开中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有可能，我们此生都不会再见了。你来送我一程吧。”
明天正好是周末，舒沉婉想了想，说：“好，我会来。”
她回房刚把图纸筒收好，闫歌儿就回来了，大呼小叫的：“婉婉！舒沉婉你出来！”
舒沉婉连忙走出去。
闫歌儿马上朝她扑过来，冷冷地问：“你五天后就要结婚了？为什么我现在才听说？程金风该不会是跟我开玩笑的吧？”
舒沉婉说：“我也是才知道。”
“所以，消息是真的？天啊你真的要嫁人了？你嫁人是不是又要搬走了？婉婉，我舍不得你啊。你不能这么丢下我。”闫歌儿扑到舒沉婉肩膀唔唔地哭起来。
舒沉婉知道她故意在逗乐，于是摸着她的脑袋说：“你别这样，大不了我以后每个星期回来陪你一两天。”
闫歌儿一下抬起头：“如果你真这样干，你家姜少不得把我的骨头都拆了？还是算了，我忍着心痛祝福你吧。”
“歌儿，我看得出我哥对你……”舒沉婉想说让她放下心里的包袱试一试，结果闫歌儿却神秘兮兮地问：“我刚才好像看到你从方天穆的房子里出来，你进去干什么了？”
舒沉宛坦荡地说：“他知道我要结婚，要送个礼物给我。”
闫歌儿看着她：“只是送礼物？然后你就跟着进去了？”
舒沉婉见她表情古怪，拍开她的爪子，“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他今晚搬走，明天就要离开中国了。”
“哦，要搬走了啊？”闫歌儿颇为可惜，“姜慎少个情敌就少了压力，会不会对你没以前那么好啊？这么一看男人其实都挺不靠谱的，要不你还是别嫁了吧……”
舒沉婉狠砸一下她的肩膀，“胡说什么呢？姜慎很好的。”
“这么快就开始开启护夫模式了？”闫歌儿笑得贼兮兮的：“你这种性格啊，注定一辈子被压得死死的。”
舒沉婉听她说得曖昧，脸一红，懒得回应她。
闫歌儿又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不对啊，什么人会在夜里搬家？而且是大冬天的夜里，这个方天穆不会是要趁着夜黑风高搞什么坏事吧？”
舒沉婉提醒她：“方天穆有心理疾病，行为异于常人也很正常。”
“哦。你很了解他嘛。”
“你很无聊。”
“你都要嫁人了，我当然无聊……”
洗过澡，两个女生挤在一张床上，一直聊到很晚很晚都不肯睡。
舒沉婉是心情起伏不定，总觉得五天后要跟姜慎举行婚礼，仿佛是一个世纪后那么遥远的事情。她的妈妈，姜慎的爸爸妈妈，她们都没有送来祝福。
得不到长辈祝福的婚姻，会不会……不长久？
闫歌儿则是舍不得。
如果可以，她真的愿意和婉婉就这么过下去，她真的愿意一辈子照顾婉婉，只求永远不分开。
天亮了。
舒沉婉早早起身做好早餐，吃过后就要出门，闫歌儿叫住她：“今天周末你这么早出门？要去见姜慎吗？结婚前准新娘子和准新郎不能见面，不吉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