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沉婉能感觉到那条小生命在流失。
她知道自己又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心态一下子就崩了，哭到溃不成军：“我太坏了。我不配做一个母亲，孩子肯来我这里做我的孩子，我却没有好好保护他。是我错了，我以为从现在开始努力做个好人，努力救很多很多的人，就能赎清自己的罪过。但是六年前那孩子确确实实是死了，是我害死的，我永远也还不清这笔债……”
她哭得伤心，反复地说着自责的话，闫歌儿也跟着难过，不知所措地抱住她：“你别哭啊。婉婉你别哭……”
救护车终于来了，舒沉婉被送往医院。经过一翻抢救，大人平安无事，但是肚子里的孩子却保不住。
舒沉婉听到医生说的话，整个人都呆住了。她仿佛跌入了深渊一般望不见光亮。挣扎了好一会才敢问：“医生你在说……孩子没了？”
她宁愿只是自己猜错，她宁愿自己没有真的怀孕。
医生点头，惋惜道：“都十周大了。”
十周大啊？这时候的胎儿，胳膊、腿、眼睛……都已经长出来了。
舒沉婉的眼睛热到发酸，用力抓住了医生的手：“我刚才只是轻轻那么一摔，孩子怎么可能就会没了？我不知道我怀孕了，我都没有保护过他，可他还是在我的肚子里扎根成长了。他不会那么脆弱的，医生你救救他，救救他！拜托你了……”
医生叹气，“检查显示，你已经连吃好几天的抗孕药，实在是无力回天。”
抗孕……药？
她不可能吃抗孕药的！这段时间她都是在医院食堂吃饭，偶尔会跟姜慎一起出去吃，只有……妈妈突然的慈爱，妈妈熬的那些营养汤。
舒沉婉脸色惨白如纸，绝望、无助、崩溃……所有的负面情绪在一瞬间朝她涌过来，她觉得自己要被阴暗淹没。
所以，她这阵子总是恶心反胃，是因为她怀孕了。所以，向来不喜欢她的妈妈会突然熬汤给她喝，是为了把她的孩子打掉。
整个世界突然都在哗啦啦地崩塌，她颓然地松开了医生的手，猛然跌回床上。
闫歌儿也懵了，赶紧过去抱住她，反复地说：“没事的，只有大人没事，孩子以后还是会有的。”
舒沉婉一动也不动，浑身僵硬。
“婉婉你别这样，你还年轻，孩子没了以后还可以再有的。婉婉……”
劝着劝着，闫歌儿自己却已经泣不成声。
婉婉是个好女孩，不应该总是受这种苦的。
医生叹着气离开病房。
舒沉婉安静地坐在病床上，整整半天都在发呆，目光呆滞到无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天差不多黑透了才给舒妈妈打电话。
她嘶哑着声音说：“妈，我住院了。”
五个字几乎用尽她平生的力量，才挂电话，又马上泪如雨下。
闫歌儿也不敢去上班，一直守着她。看她肯给妈妈打电话，心里总算松口气，试探地问：“要不，给你哥和姜慎也打个电话？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总要让他们知道……”
舒沉婉虚弱地摇头，“歌儿，这件事你不要告诉其他人了。”
闫歌儿想问问为什么，但最终只是点点头，“好，你说怎样就怎样。”
舒妈妈很快就赶了过来，看到舒沉婉脸色发白地靠坐在病床，心里绷着的神经一松，脸上就有了些许笑容。但是她又觉得此时笑很不妥，关切地拉过她的手问：“沉婉，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舒沉婉一下甩开她的手。
舒妈妈有些诧异，闫歌儿也很意外。
“婉婉，妈知道你失去孩子心情不好，但我毕竟是你的母亲，是你唯一的亲人。你住院，我会好好照顾你。”
舒沉婉猛地抬头眼睛看着自己的母亲。
因为哭得太久，她的目光清澈得发亮，就像阳光照射在水面的光，刺得人不敢直视。
舒妈妈被女儿用这种目光看着，心里很不满，正想说话，突然听到女儿大声问：“妈我问你，这几天你给我喝的汤里面，加了什么东西进去？”
舒妈妈无所谓地说：“就加了点药，替你把那野种流掉。”
“妈！”舒沉婉不敢置信地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不想让你嫁给姜慎。”舒妈妈认真地说：“东寻这阵子都在给我打电话，他很想念你，他说只有你才能给他一个家。东寻这孩子我一直看着是好的，你做对不起他的事无非是想另攀高枝，妈永远不会同意你和姜慎。等东寻回来，你得跟他复婚。”
闫歌儿匪夷所思地看着舒妈妈，忍不住说：“舒阿姨，不说卫东寻跟人家姜慎完全没法比。就说上次从医院大楼掉下来那次，他拉婉婉垫背，光这一点就足够婉婉远远离开他了。”
“你闭嘴。”舒妈妈朝闫歌儿瞪一眼，“你自己不干不净，难道还要拖着沉婉学你那样攀个有老婆的男人？你自己不要脸，别拉上我家沉婉。这里没你什么事，你出去。”
闫歌儿一愣。隐藏在阴暗角落里的伤疤被无情地撕开，血淋淋的，她却连辩解的勇气都没有，只能木然地朝舒妈妈说一声：“那我先出去，你们聊。”
舒沉婉歇斯底里地叫起来：“妈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别乱说话！歌儿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我也没有错。你别总拿那些已经过去的事出来乱咬人！”
她很累，以为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闹了。可是现在，她想找个人狠狠吵一架。
“你也认为她没错？”舒妈妈一下扯开舒沉婉的病服，露出里面昂贵的私服。她把舒沉婉的衣服扯得乱七八糟的，一边扯还一边骂：“那男人给你买了多少这种贵东西？你就是为了过上这种更好的日子抛弃东寻？看看你现在，不人不鬼的，把我的脸都丢光了！当初如果肯跟着东寻好好过日子，至于落得今天这种下场吗？你还敢说你没错？你就是跟着她学坏了！”
舒沉婉狼狈不堪，气得每一根肋骨都在发疼。
她用力推开舒妈妈，“妈！你真是我的亲妈！我现在孩子没了，我一身伤一身痛你却只关心我穿着什么衣服？买衣服的钱都是我自己一手一脚挣来的，我不偷不抢不花任何人一分钱，我为什么不能穿漂亮衣服？你心里瞎，歌儿的话题我不想再跟你解释。你走吧，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了……”
“沉婉，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舒妈妈尖锐地骂道：“你从来不会顶撞我，可你现在为了那个男人，不但对我动手，还赶我走。你这是反骨，我白养你这么大了！”
舒沉婉突然困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个这样的母亲。她闭上眼睛很深很深地吸一口气，才一个字一个字地问：“妈，你觉得我有可能会跟卫东寻复合，所以可以不用问我的意见，就悄悄给我吃那种药。你知不知道那种药有很大副作用的？我以后可能再也没有孩子生了……”
舒妈妈不以为然：“不生就不生。我已经知道东寻不能生育，你这样正好配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