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院茅草屋，一身着红袍的山羊胡老人，端着一慈眉善目的笑容，拄着拐杖，停步在门外。
轻叩三声门，说话的声音有些嘶哑，有些乏力。
“虚丫头，开开门，我来了。”
门应声而开，出来的却是换了一套衣装的院长大人。
将两鬓的长发扎成小辫，绕在脑后捆在一起，当作束发圈，橘色的长发平顺的滑在身后。
总体来说，比起梦柏问面前的神经病，这时候的院长大人，更为端庄，成熟。
“洛丫头，你在这儿啊？我还以为会是虚丫头来给我开门呢。”山羊胡老人有些小惊讶，但转念间就笑得特别慈祥，还伸手摸了摸院长大人的头。
“虚丫头呢？这种时候，以她的性子，是不会离开老虚头的身边的吧？”
院长大人微微倾首，让开了门，说道：“我安排她，去送梦柏问下山了。反正在这儿，她除了干着急，也没什么能做的。”
“送那小子干啥？难道还怕他走丢了？”山羊胡老人撇撇嘴，走进了茅草屋。
“没人送，他可能还真会走丢……”院长大人在山羊胡老人不注意时，小声嘀咕了一句，眨眼间又微笑着搀扶起老人走进了内间。
“老虚头，我来了。”山羊胡老人撩开门帘，一路直接奔向了床头，看到了十分憔悴的虚老。
“你来干嘛？我还没到需要人看望的地步。”虚老似乎不太高兴山羊胡老人的到来，一见着他，就没给出个好脸色。
“谁说我是来看望你的？你以为你很好看吗？褶子脸！”山羊胡老人咋舌一声，立马回以颜色。
“呵呵，老山羊，我看你是欠收拾！”
“啧啧，褶子脸，有本事你坐起来啊！”
“呵呵，老山羊……”
“啧啧，褶子脸……”
“行了，两位。”院长大人卡在两位老人之间，劝阻道：“虚老还很虚弱，淡老您老就不要意气用事了。吵了这么多年，您就不能在这时候让让吗？”
“嘿，我说洛丫头，你这是拉偏架！你怎么就不劝老虚头先别嘲讽呢？”山羊胡老人，就是院长大人口中的淡老，也是此前行学阁楼时，负责梦柏问考核的老者。
“谁叫我现在是病号呢？不服气，你也可以试试，早点把该交的东西交出去。到时候，洛丫头说不定就会帮你了。”
虚老休息了一阵，倒也恢复了不少精神，虽看着还很憔悴，话音倒还算清晰有力。
淡老闻言，先是一愣，紧接着就皱起了眉头，意味深长地看着虚老，良久，才说道：“你……真打算，选他？”
“你说呢？之前发生了什么，你又不是没看到。”虚老轻叹道：“我们都老了，时间不多了，能遇到一个合适的，就很不错了。”
“就不再考验考验？”淡老问道：“要是有个万一，怎么办？”
“第一次见他，我就有想法了。”虚老没有正面回答淡老的问题，而是陷入了自己的回忆里，如此说道：“这十数年来，我观察的太多太多了。”
“天赋绝佳的，聪明绝顶的，野心又太大；赤子之心的，心思纯良的，前途又堪忧。资质平平的，有些小聪明的，又于事无补。”
“你说，我怎么去犹豫？”
淡老沉默了，杵着拐杖，半响不开口。
一边浅笑着的院长大人，此刻也在心里暗叹，虚老对梦柏问的看重。
“我承认，这小子，的确是目前为止，各个方面都最合适的人选。何况他还通过了你的天……你那双眼睛的审查，本质上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
淡老开了口，中间有所停顿，像是在避讳什么，说了一个字就适时止住了，然而还是未能将话说得完整，便闭上了嘴。
显然，在心里，淡老还是有些芥蒂。
欲言又止，纠结了半天，淡老还是说了出来。
“但是，你何至于将虚丫头，也交给他？就我们目前所了解的，他绝不是个良配。”
“从正常人家的角度来看，他的确不是个好归宿……但虚丫头，又不是正常人家。就她的身份，他反而是最好的选择。况且，他答应我，遵从虚丫头自身的意愿。”
“你别忘了，他是梦柏家的子嗣！就算他对身边那个银狼族的小女孩特别好，也不见得，对整个兽人族，都会平等……”
“我相信他。”虚老看着淡老，微笑着，平淡地说道：“就如百余年前，信任他的先祖，一样。”
“你……”淡老指着虚老，张张嘴，话就在嗓子眼，却始终吐露不出来，只得重叹一声，道：“但愿，你是对的吧……”
“在大事上，我从不犯错。”虚老轻蔑地看着淡老，说道：“不像你，小错不犯，大错不断。”
“……我看你是逼我，欺负老弱病残，褶子脸！”
“呵呵，有胆你就来！老山羊！”
“褶子脸！你不要真的逼我！”
“呵呵……老！山！羊！”
“啊！惹不起，我躲不起吗？哼！褶子脸！”话音一落，淡老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只听得门帘被强风吹得摆动的声音。
“呵呵，一百年都改不了的球样。”虚老尽管话带讽刺，可脸上的褶皱，却是堆出了一张欣慰的笑脸。
一边的院长大人，捂着嘴偷笑着，好半响才止住笑意，走到床前，为虚老盖好被子。
“洛丫头，再过几年，你就可以卸下身上的担子了。”
院长大人的动作为之一顿，也不过一瞬的时间，待盖好被子后，院长大人坐在床沿上，轻声道：“虚老，我并不辛苦。”
“是吗？”虚老眯着眼，仔细看着唇角带着一抹浅笑的院长大人，半响后，伸出手勉强拍了拍院长大人的肩膀。
“你能这么想，我……我们都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愧疚。”
“生我的，是父母，但养我的，是行教院。”院长大人摇摇头，笑面如花，忽又郑重道：“吾心甘情愿，为伟大的遗志，赴汤蹈火，马革裹尸。以神之名！”
“孩子……”虚老叹息一声，什么话都没能再说出来。
与此同时，山院内，某一处密林中，梦柏问正十分郁闷地跟在某个湛蓝发少女的身后。
“喂，又不是我逼的虚老，你干嘛这么生气？”
“喂，能不能说句话？你又不是真三无！”
“喂，我……我错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何况梦柏问都说了三句话，额，是两句半。
小心翼翼地捏着，脖子前的冰锥尖端，将其拖到了一边，梦柏问这才松了一口气。
“过分了吧？要是失误了怎么办？别以为你和院长大人打得五五开，我就不知道，你其实也就巅峰六阶的实力！院长大人那是在让着你！我给你……”
“闭嘴！”
湛蓝少女终于忍受不住梦柏问的絮叨了，右手指尖蓝光一闪，一道由空中的水汽凝结而成的冰刀，再度指在了梦柏问的脖子前。
“是！”梦柏问高举双手，作投降状，赔笑道：“嘿嘿……我错了。”
湛蓝少女一双冷目，直刺得梦柏问脊背发凉，半响后，才握着冰刀，指向了一边隐隐可见的小路。
“走到底。”
“好。”尽管少女只说了三个字，但以梦柏问的智慧，怎么会搞不懂少女话中的意思。
“那我走了，拜拜！”上了路，梦柏问回头笑着，给湛蓝少女道了别。
“虚瑾寒。”
“什么？”
“虚，瑾，寒。”虚瑾寒一字一顿，再说了一遍。
这次梦柏问听清了，点点头，笑道：“好的，虚瑾寒。拜拜！”
虚瑾寒没有任何表示，直接转身就走了，只留下尴尬地挥手告别的梦柏问。
“其实，还是挺可爱的……也许，三无少女，才是最萌的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