堍房院寻了处安静的饭店进膳,辉煌院则是去了永熙城主殿,接上三皇女艾尔雅,准备返回马科帝国。
其他学院也是大同小异的行程安排,唯独只有行教院众人,选择了径直回到别院。
较之此前去往鼎会馆,所花费的时间,返程只不过用了小半个时辰。
之所以时间上只用了差不多一半的时间,原因很简单,不过是某位唯恐天下不乱的神经病院长,和某位清丽的少女,饶有兴致的一句揶揄。
“……”安安本是一双完美的,闪耀着紫莹色光芒的丹凤眼,却在此刻,猛然间瞪得圆润起来,一对柔嫩的唇瓣,也是化作了一个极佳的圈。
瞧着安安这目瞪口呆的模样,梦柏问有些无语地白了院长大人和梦柏清一眼,伸手捏了捏安安的嫩白脸颊,轻声说道:“至于这般吃惊吗?你此前,不还变着法儿的想帮她吗?”
“我不是吃惊……”安安怔怔地摇头说道:“我是被这个巨大的惊喜,震惊得……”
安安的话音骤然一滞,逃开梦柏问的手,一个跨步冲向了羞红着脸颊,半低着头的夏尔菲,一把抓住她的双肩,惊呼一声。
“夏尔菲!”
安安的声音太大了,连两旁走过的路人,都被这一声尖叫中,仍不失脆亮的嗓音所吸引,所注目。
“呜呜呜……”吼完这一嗓子,安安猛然间大哭起来,梨花带雨的模样,哽咽难鸣的悲伤,直把周遭之人,看得是一阵心疼,一阵心酸。
就在有人想要冲过去,一把揽住她柔弱的肩膀,将其看似弱不禁风的小身板纳入怀中,好生安抚疼爱时,她又忽然之间……大声欢笑起来?
“哈哈哈……”
这一惊一乍的,一会儿嚎啕大哭,一会儿开怀大笑,不过几息之间的神情骤转,着实让不少少年、路人,乃至行教院一众男教师们,都深深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女人心,海底针。
哪怕是个少女,这骤然之间的情绪转换,那也真不是翻书,所能媲美的急速。
梦柏问嘴角一阵抽搐,瞧着神情错愕,无助地看向自己的夏尔菲,再看着于哭笑之间来回转换,再无一多言的安安,只能将愤怒恼火的目光,投向了另一边,45°角仰望天空的院长大人。
梦柏清也是造成安安失常的罪魁祸首之一,或者说,只论言辞意味的深浅,梦柏清更为罪孽深重。
可那又如何?梦柏问是会对梦柏清生气发火的人吗?
结果很明显,只是稍稍旁敲侧击的院长大人,成为了梦柏问心中的郁闷恼火,能够发泄的唯一通道。
“洛滢曦!”梦柏问怒吼一声,张牙舞爪地冲向了院长大人,观其神色,怎么一个难看所能形容?
虽不算是无妄之灾,可一时想不到如何辩解的院长大人,只得讪笑着,一边闪躲掉梦柏问慢吞吞的攻击,一边迈着尚算轻快的步伐,向着来时的方向,逃之夭夭。
行教院剩下之人,除了依然面红耳赤,羞涩难耐,被动承受着安安摇晃的夏尔菲,这二人外,尽皆是木然地望着不断远去的院长大人和梦柏问。
半晌之后,终是有人反应过来,喃喃地问道:“话说,我们要不要追上去啊?”
“对哦,看起来跑得并不算快,可是总感觉,好像追不到的样子……好奇怪啊?”
“那我们到底是追,还是不追?”
“追的话,就得带着那俩陷入自己的世界,无法自拔的人,不追的话,会不会在事后被找麻烦啊?”
“院长大人和梦柏老师,都不是会背后找事儿的人吧?所以……”
“废话那么多干啥?”劳克兰猛然间大声喝止道:“还不快带上她俩,追啊!”
有了黑面主任这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不对,是该醒悟时就醒悟,风风火火追人去!
于是乎,行教院众人,就便只用了那么些时间,喘着急促呼吸,勾肩搭背,各自搀扶地回到了别院。
出乎意料的是,回到别院的行教院众人,找遍了大半个别院,都没有发现一丁点儿,院长大人和梦柏问的踪迹,就好像这明明走在前面的二人,尚未归来一般。
可是,这一归程的路上,没有任何一人,有或曾看到过那二人的身影,那也就是说明,这二人始终在队伍的最前面吧?
但明明这二人跑得不算快啊?难道是因为这一路上,一行人都是马不停蹄,慌不择路地追赶,这才没能发现或注意到这二人,所短暂停留的某个偏僻的角落,这才成功的超过了他俩?
要说行教院众人是否超过了梦柏问与院长大人,事实上,从前脚抵达寻人,后脚抵达喝茶的顺序来看,行教院众人,确实成功的超过了院长大人和梦柏问。
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梦柏问与院长大人为何比之行教院众人,返回别院的时间,要慢上那么一小会儿?他俩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答案就是……
他俩单挑去了。
单挑,这两字所能带来的重量,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不可承受的重量。
要说为什么?因为单挑,往往意味着没有第三方的插手,没有中间人的裁决。
若是单挑的双方,实力相差较为悬殊,那么实力高强的一方,还能手下留情,有那么些分寸,不至于让弱势一些的另外一方,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害。
怕就怕在,单挑的双方,实力相差无几。
这样的情况下,为了谨防一招之差的落败,双方必然都是会一万分的小心,一万分的谨慎,每一次的出手,都会竭尽全力,直到某一方承受不住,率先落下破绽。
当然,以上两种情况,都不会发生在彼此视为仇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之中,也不会发生在,一方想要宣泄,一方无奈迎战,的梦柏问和院长大人身上。
在脱离行教院众人的视线之后,猛然加速冲向院长大人的梦柏问,并没有趁人不备,而是越过院长大人,留下一句,“随我来。”
被梦柏问骤然间的提速,有些吓到的院长大人闻言,眼珠子一转,就便轻笑一声,二话不说,紧跟在梦柏问的身后,向着愈发偏僻安静的地方而去。
不过小半晌功夫,二人就便来到了一处极为破旧偏僻,渺无人烟的烂巷道之中。
梦柏问左右环顾一眼,点点头,方才回过身来,看着巧笑倩兮的院长大人,撇撇嘴,道:“笑这么开心,你该不会以为,我带你来这儿,是要和你好生单打独斗一番的吧?”
“诶?不是吗?”院长大人神情一怔,疑惑地问道:“那不然你干嘛寻个这么好的比试场地啊?”
“地方偏僻就是用来单挑的啊?我现在又打不过你,作死要和你单挑?”梦柏问摆摆手,神色淡然,似乎完全没将自己试都没试过,就便认输的行为,放在心上。
“虽然对你口中的‘现在’,有所介怀……”院长大人抿着嘴,微皱着眉头,不忿地说道:“但我更不喜欢,你就这么认输。”
“梦柏家的儿郎,什么时候连尝试,都不敢去做了?”
梦柏问一愣,上下打量了院长大人一眼,轻笑着摇头说道:“你觉得就你这浅薄的激将法,我会上当吗?打不过就是打不过,量力而行,也是我梦柏家的古训。”
“是吗?我怎么就没听过这么一句话?”院长大人哼哼一声,双手交叉于胸前,不悦地看着梦柏问,道:“算了,反正你以后是一定会来找我单挑的,这次我就先放过你了。”
“说说吧,带我来这儿干嘛啊?”
梦柏问闻言,淡笑一声,说道:“既然你心里有数,我就不多言了。至于找你来这儿做甚,自然是有事的。”
院长大人歪着脑袋,疑惑地看着梦柏问,并未多发一言,静等梦柏问自己开口解释。
“你先跟着我进来,我带你认识一人。”梦柏问行至一扇歪歪扭扭的破烂木门前,一边回头对着院长大人说话,一边对着木门,敲出隐隐有些规律的声响。
狐疑地看了看木门,院长大人刚想发言询问,就听得那扇木门后,传来了一阵硬朗的嗓音。
“门外是谁啊?”
“门外是人。”梦柏问听着声音,也不再看院长大人,回头给了这么一句颇有些玩闹的话语。
“门外之人,从何而来,来此做甚?”
“门外之人,自北而来,来此寻人。”
“北方来人,寻何人,做何事?”
“寻梦了无痕,谁晓魂归何处?”
“庄周晓梦。”
“如此,烦请开门一叙。”
“可。”
怎么说呢?
院长大人有些懵了,不是懵梦柏问的玩闹话,也不是懵木门内那人的回答,而是对梦柏问亲自来与自己手下的谍士对接情报,所说的暗语,感到懵。
是的,就在听梦柏问与这人交谈,不对,是在对接暗语的第二句话时,院长大人就便知道,木门后的那人,乃是梦柏家安插在永熙圣城的谍士。
尽管手中有着行教院成立百十年的调查团,可从来只是接收消息的院长大人,也并不是对他们彼此之间对接情报时,所用的暗语,就那么的陌生。
恰恰相反,院长大人虽然从来都不自己去对接情报,但也是深入了解过,调查团所用的暗语。
但相对调查团所用的暗语,梦柏问在与这人对接时,所说的这些暗语,太过简单直接,太过显而易见了。
显而易见到什么程度?
显而易见到,别说是那些在这其中混迹多年的老谍士,就算是自己这个毫无半点实践经验的伪谍士,都能听出,这一段对话,是暗语的对接。
难道聪明绝世的梦柏问,对此毫无半点感觉?那效命于他的那些谍士,岂不都是一群嫌自己命长,拿出来随意牺牲的疯子吗?
怀着这样的疑问,院长大人看向了此刻缓缓拉开的木门,以及从中探出头来的,那一张好似在哪见过的脸,和那门缝之中,隐隐可见其材质的衣物。
梦柏问咧嘴轻笑一声,说道:“数日不见了,老杨。”
被称作老杨的,是一面容平凡普通到了极致的中年男子。
只见他看了一眼梦柏问,瞳孔猛地放大,又在骤然间恢复至平常,咧嘴笑着,拉开了房门,露出了自己的全身,拱手向梦柏问行了一礼,道:“属下,见过问少主。”
“嗯。”梦柏问点点头,回过身来,看了一眼院长大人错愕的神情,笑说道:“是认出来了,还是没有?你好歹说句话,或者给个反应啊?”
院长大人闻言,咽了下口水,在梦柏问与老杨二人之间,来回打量了数眼之后,方才带着怀疑,犹豫地说道:“他是……我们入城那天,在城门口的……那位苦修士?”
没错,老杨,此刻所穿着的,正是永熙城内,神最忠实的信徒,苦修士的粗布麻衣,也正是那日城门口,从某种意义上,适时插言,帮助了梦柏问的中年苦修士。
“梦柏世家谍属,梦时谍,永熙圣城主宿,杨峰,见过行教院洛院长。”杨峰抱拳,拱手行礼道。
见着这只在第一次与梦柏问手下那批人接触之时,才见过的行礼动作,院长大人此刻的心情,别提有多么复杂了。
幽怨地看着梦柏问,院长大人很是委屈地说道:“你的手都伸这么长了吗?还有没有什么能吓到我的,一次性全说了!免得我以后再被你……”
“第一,至少漠沧帝国内的,我都在那日大豪宅二楼深处的那场会议中,尽数阐述了。”梦柏问摆手打断了院长大人的话语,继续道:“第二,永熙城虽然是有我的人,可只有三个人。”
院长大人闻言,愣了半晌,理解梦柏问话中的意思后,仍旧心中有些不快,上前来踢了他的小腿一脚,道:“都能以苦修士这样的身份潜伏下来了,你还觉得三人少了?”
梦柏问吃痛,可也不好抵抗,只好苦着脸,耸肩摊手道:“我这不一点都没瞒着你,直接把他介绍给你了吗?”
“不然你以为,我是白痴,会让暗语明显得那么直接清楚吗?还不是为了你……”
最后的几个字,梦柏问是将声音压得很低,可听在院长大人的耳里,还是有足够的清晰。
虽然明白梦柏问是故意这般做的,但院长大人也不得不承认,正是因为梦柏问这么做了,她的心里才会觉得很舒坦。
他的心里,终是记得与我行教院的协作!
不过……
“无论如何,你这一次可是把我好生逗弄了一番,对此,我强烈要求和你单练一次,有胆你就试试看反抗啊?哼!”
言讫,院长大人长发一甩,在杨峰的带领下,径直走进了房屋之中。
只留下苦笑着的梦柏问,幽幽一叹,低声道:“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