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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是她丈夫

玲珑僵直着身子,花了许久才消化这个意料之外的消息,那人隐姓唤温衍,看似江湖人,实则却是晋国皇帝,晋国的皇帝竟三番几次来夏朝,还次次与自己有所牵扯,这就有些奇怪了。

南宫祤早已递了抹眼神过来,玲珑很清楚他是想看看自己得知这消息会是如何反应,他的眸子过于平淡,她也不知自己方才的迟钝错愕被他解读成了什么,不过,她居然没有想到这一点,按照正常的思维,一个女子被绑走一月,歹徒又是个男子,怎么着也不会清白了。

明白这后,又看着他这琢磨不透的眼神儿,她想着自己是不是该扑他身上撒两把泪博点同情,楚楚可怜一些,证明自己无辜至极,绝对是清白的。

可这一月她也没什么大惊险,自己都觉得自己没什么值得同情的,再说当场博泪也需要演技,且方才因为没茶还对他气势凌人来着。

想起这个就有点懊悔,他在君王和普通人之间切换自如,高兴了便平平等等的同你说会儿话,开玩笑什么也随意,不高兴了便甩脸子摆身份,难为她要经常审时度势。

郸阳是个危险的牢笼,她明知却还是选择回来,自然也要勇于承担回来会有什么结果。

玲珑不得不为自己辩解,沉淀了一口气,酝酿了许久。

彼时,南宫祤见她如此蹙眉疑惑,也不知在考虑什么,他不敢断定她对那人是不是一无所知,只得拿起杯子抿了一口缓解紧张的心情,正巧便听到她说这句——

“臣妾没有偷人,王上大可不必特意与我谈心,不管他是皇帝还是平民百姓,我都不可能随便拉一个陌生男人凑一起。”

茶水在喉间肆意流淌,他本想压着吞咽下去,可一时没忍住,还是轻微呛着咳了几声,待平复了心境,转而又有些趣味的盯着她。

玲珑见他反应太大,疑惑不定道:“王上不信?”

南宫祤摇了摇头,她也经常在普通人和他后妃之间切换自如,觉得自己惹着他了便装好卖乖小心试探,觉得自己有理便目中无人,眼下这状态……他压根没想过这一层。

如今她虽不算是自己的女人,但也摆在他后宫中,勉强算是吧。他一度以为她是个不检点,只会投身男人的女子,更别提有谣言说她在自己府邸养了多个男宠,这也是他一开始不喜欢她连番勾引接近自己的原因。

可自从上回与她差点翻云覆雨如醉如痴后,他有些尤恋不舍,甚至那夜被下药,一看见她,差点抑制不住冲动,终是明白为何有人说她是狐媚妖女,他曾想过,若是能与她逍遥一回……可惜,她并不愿意。

如今她一心扑在自己的商业大事上,总以为能干出一番事业,实则负债累累,再而她也不像之前那般会故意勾引自己了,这让他觉得突然间少了些什么。

想到此,他的疑虑也算消了,毕竟真正的冥解忧与皇甫衍关系复杂,两人连孩子都曾有过,帝王抢臣妻为妃且怀了孩子,当时闹得天下皆知,如今,她怎敢有脸说出没有偷人这话。

但这些事也已过去好些年,她的过往他也不太想提,而如今皇甫衍不过是她口中一个随便的陌生男人,他自然没什么要追根究底的,轻凝了声,南宫祤才回她两字道:“我信。”

玲珑故作勉强:“王上圣明。”又继续道:“王上若没别的事,臣妾就不恭送了。”

他看了外头:“天色不早,我便留下来用个晚膳。”

她很认真的瞟了眼外面亮堂的白色,忍不住提醒他道:“王上,现下是申时。”大白天的睁眼说啥子瞎话,再说坐马车里,回宫也就是眼一闭一睁的事。

“申时,也不早了。”他喃喃又道:“你可以早些做饭。”

“做饭?”啥玩意儿?

玲珑一度觉得他也变得不可理喻了,她千里迢迢被抓走,又千里迢迢跑回来,他一句关心问候没有,疑她清白,还要她远离非善类,如今倒好,她忙的晕头转向,几天几夜没合过眼,他一来就得当大东家侍候。

敢情,她很容易遭人差遣么?

他知她会煮粥,青菜粥红豆粥细肉粥等一系列,味道也是一般般,他没吃出过令他眼前一亮的感觉,至于她会不会做饭他不曾考量过,便道:“你若不会,可以学。”

她心里暗切一声,不会,也不想学,老娘才不会为了伺候他去学这玩意儿。做饭,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玲珑起了身,端着笑意道:“我也想好好招待赵公子,可不巧,我今儿约了人,要事在身,你看这时辰不早,我得去赴约,赵公子,恕不奉陪。”不管怎样,先溜为上。

“约了人?什么人?”

“一个朋友。”

他也起了身:“今日得闲,也不妨见见你这位比我还重要的朋友。”

一路上,她心里都在默默吐槽,他这是打算同她杠上了,一顿饭而已,至于吗?

虽然,她并没有约什么人。

她只想赶紧的从她认识的人中拎一个出来赴约,想了一圈,前两日穆玄留因娶媳妇的事儿同家中父兄闹了些日常家庭矛盾,这会儿不可能出来,小白有好些日子没联系了,江夫人产期临近,他只怕是有心也没空。更别提其他的,她也喊不出来。

行了半条街,她想到自己可以去哪一个地方。

一柱香后,醉风楼门前,南宫祤面色阴郁无比,尤其是管事的见到她来,一股热情劲儿:“有好些日子不见姑娘过来了,今夜倒是有空,姑娘这回仍是照旧么?”

她点头:“照旧,多摆些吃菜。”

管事点头,记下了,又对着她旁边人道:“杨大人,请。”

杨大人?

她瞟了眼身边人,意味深长,但也没多说什么,领着他一路去了自己长驻的房间,两人静坐会儿,便有人端上来一些吃菜,和一壶小酒。

玲珑奇怪道:“我没有点酒。”

帘子里传来声音道:“这是在下为姑娘点的。”

听及这抹比女人还柔软的磁性嗓音,南宫祤不免抬了头,往帘子里看去,只可惜遮的严实,只知道那纱帘下的影子一挥衣袖,盘坐在了琴侧。

玲珑言谢道:“有劳公子。”

“不客气。”纱帘里的人拨了拨琴弦,忽道:“姑娘今日想听什么曲子?”

“我记得上回你说作了首新曲。”玲珑提点。

帘里人道:“在下献丑。”

两人不再多言,纱帘下传出来几声试调的调子后,这才缓缓开始正曲。

南宫祤瞥了眼眸,只瞧见她惬意得很,一边吃点东西,一边听曲。

他对醉风楼并不熟悉,只知这是众多为官之人茶余饭后消遣的地方,它是青楼楚倌,但它又有严格的秩序和自己的一套规定,有别于之前肤浅的春红楼,当然这里头除了有女子,也会满足一些特别的需求,比如,一些为官之人可能会偏爱同性,再比如,纱帘里正在给她奏琴的男倌,一个卖艺为生的男人。

在这王都,连容战都说醉风楼的掌家人虽是孤儿寡母,但也不能小瞧了,今日,他也确实有所见识,那中年管事记忆惊人。几月前,他来过一次醉风楼,因他故意丢她在马车里,她却阴差阳错同江怀彦来了醉风楼,他一路跟踪,为了不露身份进来,他便随手拿了刑部杨侍郎的官令牌。

一首曲子,弹了三遍。

曲罢,她也吃得有三成饱了,吃了几杯酒。

那帘内人双手轻放在琴弦上,同她道:“姑娘今日带了一位不一样的人,可否给在下介绍认识。”

南宫祤知道,卖艺之人除了弹曲还会有一项绝活,同客人聊天解闷,卖艺女子尚且如此,男倌相对差不多。

玲珑瞧着南宫祤,真不知该怎么介绍,不知道是不是被管事一眼认错,还是有些别的,她只好折转话题道:“看在我今日带了朋友的份上,你能不能多弹一遍。”

纱帘中有笑声:“看在姑娘朋友的份上,姑娘何不再多饮一杯?”帘内人记着她方才倒酒的次数,他奏琴虽随心随意,可事不过三,就如她吃酒从不曾过五杯。

“这可不好笑。”玲珑劝说无果,伸了伸懒腰,碍于身边有尊还没说过一句话的大佛,她可不敢当着大佛的面去调戏别人,会要人命的。

南宫祤则在她言词之后,对朋友这两次不太满意,冷不防的补上一句:“我是她丈夫,不是朋友。”

里头人愣了愣,显然没料到有这么意外,哪有上青楼楚倌还带着自己丈夫的,这会儿轻昵的语气也没了,帘内人直道:“失敬。”

玲珑也惊了会儿,没料到南宫祤突然来这一番话,在这外头,她是关小豆,刚被退婚,孤身一人并惬意着,这可是他给她的身份。

如今,他是很不满意了怎么的?处处拆她台子啊?这让她以后来醉风楼怎么寻乐子,那些个倌人见她还不躲得远远的。

玲珑咳了咳:“杨大人,您是不是喝多了?”

南宫祤并不理:“我没有喝酒,说的也是事实。”

帘中人眼瞅着这两人态度逆转,下一秒怕是要争锋相对,未免牵扯到自己这个极其无辜之人,帘中人忙温和道:“关姑娘,在下身子不太舒服,先行告辞。”说着,如同来时一样,挥一挥衣袖,消失在了纱帘内。

玲珑心中稍稍吐槽,虽然这倌人离去的借口蹩脚了点,但好在他是时候知进退,绝不牵扯她其他私事。

房间登时清静了。

南宫祤想起自己还未吃饭,实在不必要如此饿着,把房中碍眼的人清理走,这会儿,终是拾起快箸,开始用饭。别说,醉风楼的饭菜做的倒是精致,味道也是上上乘。

玲珑不可思议的瞄了他许久,算是明白他是故意如此说气走那倌人,她心道,不会吧,他连吃个饭也有这洁癖?不喜欢不相关的人在场?一边听曲一边吃饭难道不好吗?

他吃了三分饱,这才同她说话道:“方才那人是你朋友?”

玲珑一直撑着脑袋盯着他,见他终于搁下快箸,想不到他也会有吃她所剩的残羹冷炙的时候,这不似以往他不喜与人同食的作风。

又听及他这一句,她勉强点了点头:“算是吧,不过认识他这么久,我都不知他名字,醉风楼的人都叫他公子。”

南宫祤不关心这些有的没的,再问道:“他比我重要么?”

呃……

这是道送命题,玲珑面容上端着深深的笑意:“吃饭最重要,醉风楼的吃食不错吧,比我做的好吃百倍,以后得空,可以常来。”

“我一直有个疑问。”他把玩着自己面前的酒杯,眼眸却是望着她。

“请讲。”她以为他想喝酒,忙给他倒上一杯再说。

“醉风楼有个规矩,没有官令不得进入。你第一次进来是同江怀彦一起,他有官令在身,对于他携带女眷,醉风楼并不会阻拦,这点我可以理解。”

搁下酒壶,她指尖点着桌面,点了点头,只听他继续道:“可之后,没有人带你,你照样进来,还能带着穆玄留一起。醉风楼的规矩对你形同虚设,这是为何?”

指尖微停,她凝了半会儿:“说来话长,我比你更想知道为什么。”

那一次,她同江怀彦进来还把他给打晕,本想后院爬墙逃出去,可发现这后院大把护卫严守,自然只能另寻他法,然后她便听到有人弹琴,于是凑过去瞧了瞧,隔着纱帘也不知他是谁,她对他的琴音评价道:“好听的曲子。”

“姑娘谬赞。”

“你是醉风楼的倌人?”

“自然是。”只听这人又给自己指路:“姑娘若要出去,往右直走便是。”

她方才便是从那头过来,也知那边有个小门,更知花忍一定会发现江怀彦已经被打晕,然后在醉风楼内搜她,她回道:“那门有人守着,我不愿让人知道我是从哪里离开的醉风楼。”

“姑娘请放心,不会有人说半个字。”琴弦勾了勾,那人道。

玲珑留了心眼:“我怎么信你?你是谁?又为何帮我?”

里头人温言道:“那姑娘又是谁?为何会入醉风楼?又是为何要从后院走却不让人知道?”

玲珑低了声:“我自有我的苦衷。”

里面人思量了许久,道:“姑娘说在下曲子好听,这个小忙帮一帮也无妨。”话毕,透过轻纱,里头抛出来一件东西。

玲珑站的近,他的力度掌握极好,也能让她徒手接的住,她一看,是一枚银色的小牌子,不过拇指头大小,吊了一尾红色结穗,嵌有独属醉风楼的图纹。

那人道:“姑娘执此令牌,今后醉风楼出入无阻。”

她有些捉摸不透:“你的意思,有了这牌子,我以后可以随意出入?”

“在下一人弹琴,无人倾听,寂寥得很,姑娘若是愿意前来听曲,在下随时恭候。”纱帘内声音飘渺。

得了牌子,她将信将疑,这才从醉风楼后院出的去,之后便是遇见王后私会等一系列事情了……

从记忆中抽离,玲珑禀神了许久,当然这些话不可能说给南宫祤听,她捡了重点解他疑问:“因当时我说那公子弹的曲子好,他心一喜,便硬塞给我一块可以随意出入的令牌。不过,后来再见,他又收回去了,说我无需这身份牌子也可照旧进入。”玲珑凝了眸,叹了气:“你说,那公子该不是喜欢我?若真如此,这可如何是好。”

南宫祤斜了她好几眼。

她这人,贼的很。

若不是与她相处极久,了解她如何性子,只怕她这娇俏微软,双眉紧蹙,似是为情所困的语气,差点便让他信了。

他不免讥道:“自作多情。”

两人本就是合着坐一张案桌子,离的不远,玲珑特意靠近他,浅浅的呼吸打出:“他喜不喜欢我我倒是无所谓,只是赵公子你今日要我做饭又陪我逛青楼,莫非,你喜欢我?”

她的气息临近,蕴芸袅袅,他动了动喉结,偏首,带着温润的眸光望进她眼底:“的确,有些喜欢。”

玲珑愣了不止半会儿,从未想过他会如此的直接,按他之前作风,她若这么说早该拿话来讽她了,不对,这家伙定是在演戏,想套她入坑。

回神片刻,她不露声色,轻声一笑,还故意拿手指勾饶他垂下的头发,靠的他更近了,极尽勾栏女子的妖娆做派,媚道:“有些喜欢,是有多少些?是溺水三千只取一瓢呢,还是天下佳丽都该尽归你手,能告诉我吗?”

他忽的一把搂住她腰身,令她靠近,想起那么多有权有势的男人都曾栽在她手里,为她前赴后继,她勾搭起来毫不费劲,利用完了后,哪一个下场不是凄惨无比,她如今却这般云淡风轻惬意风流,她到底是有多妖多狠。念及此,他凉了音:“那你呢,你是想只独一人,还是想把天下男人都玩于股掌之间?”

她笑:“赵公子聪慧,怎会被区区女子摆弄,我再肆意任性,也不敢随便玩赵公子,会掉脑袋的。”

“可你还是玩了。”他语气微削:“那日在白水镇,为何送我这个坠子?”

玲珑飘过他腰间系的玉坠,的确是她送的无疑,不曾想他竟这么喜欢,几乎是一直戴着,当然,天天带着个宝库钥匙定然很是招摇,估计他也许是知道玉坠的用途了。

她嗤笑一声:“这些个谣言,亏你也信啊。”

他蹙眉:“你知道?”

她将师父传给她的话再复述了一遍:“寒冰烈火,战无不克,奇珍异宝,富可敌国,得之,千秋万代一统天下。”她又啧了一声:“这荒唐闲话,茶余饭后聊一聊也就罢了。”

他道:“我不觉得这是假的。”

“你金库中虽有无数宝剑,可远不如稀世罕见的寒冰烈火,容家万千财富虽尽入你手,再贪那奇珍异宝也未尝不可,所以你信了。”她微言:“你已经派了人去寻那藏宝之地,我说的可对?”

“你把玉坠给我,不就是想让我帮你去取吗?我如你所愿,你倒是口舌伶俐倒打一耙拿话来塞我。”他轻抬了眼眸。

她笑的甚是开心,指尖点了点他的胸膛,绕指柔肠:“这个坠子是我给你的不假,你若不要,我收回来便是。”说着,手掌迅速滑下,准备把别在他腰间的坠子扯下来。

在这千钧之际,他阻止了她。

他不肯:“送出来的物件,没那么容易拿回去。”

不喜欢被他这么拿捏着手腕,她挣了挣:“你总把我想的很坏,我真的这么坏吗?你既然觉得我不怀好意,温衍带我逃走时,你又何必派夏家人处处阻挠。这个坠子,对我并没有那么重要,我给了便给了,至于谣言是否可信,你拿去如何用,与我没有半分关系,哪怕有一日你真得了那些东西,也不必分我一杯羹。”她眼中掐了抹柔情,整个人都差扑他身上,有些楚楚可怜道:“我只是送了一个坠子给自己喜欢的人,因为我知道他需要,可到底,你为何要疑我呢?”

见着她这一点都不无辜的模样,他真是一点都同情不起来:“你喜欢我……不怕永不超生下地狱?”

她发的毒誓,他可是记得的。

“怕什么,有你陪着我呢。”

她满脸的笑意盈盈,那日在床上,他为了哄她入戏说过的假意情话,她也是记得的。

南宫祤此刻心里已是咬牙切齿,瞄着她这得意肆杨的笑容,在他看来过于阴险,尤其后悔自己那日口出狂言,这个故意接近自己,满心诡计不知道到底要做什么的妖女!

可他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妖女令他猜不透,也能让他束手无策。有时他不禁想,她没有失忆时,会是什么样子?会是如今这般模样吗?

见他盯着自己入了神,久久不说话,玲珑笑容渐失,又开始把她当别人了,她知道,也许他并不讨厌也不会疑心关玲珑,只是讨厌那个同关玲珑长的一样的故人。没办法,谁让自己是替身呢,有关那个女子的一切,她都得受着。

思绪一回,他松了她手腕:“天色已晚,饭也吃了,我送你回去。”

她也不作妖了,淡淡应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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