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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话传到韩发娘的耳朵里,韩发娘说啥也不活了。上了两次吊,投过一次河,撞过一回墙,但都没死成。合庄人一看这情形,说应该是冤枉人家了,可能是韩发爹在烧二七之前,阴魂没散,一直就附在韩发娘身上,这才有韩发的。后来就有人在背地里管韩发叫“鬼籽”,意思是鬼种下的一粒籽。再后来叫白了,就成“鬼子”了。

就在鬼子老婆刚烧过头周年的那年春天,鬼子托他的表姐在离合庄四十里外的东坎村又给他说来个后老伴。这时的鬼子已经三十五岁了,说来的这个寡妇比他大两岁,身边带着一个叫小翠的女儿。由于双方都是二婚,有儿有女的,结婚时也就没操办,去一辆小四轮子连人带东西拉过来完事。

结婚那天,合庄的爷们娘们还是拉帮结伙地都来了。爷们见了鬼子,都过来跟他握手,说恭喜恭喜。说完进屋打个照面,叼支烟卷走了。娘们见了鬼子,说我们是来讨喜糖的。她们进屋后并没吃糖,韩发给她们每人一把,她们都装进衣袋里,拿回去给孩子了。鬼子明白,这些人只是来瞧瞧他娶的这个媳妇啥样。

媳妇看过了,也就有了各种各样的评说。大伙都认为,把这么好的媳妇给鬼子,有点糟蹋了,早晚还得让鬼子给拍死。有多嘴的娘们竟当着鬼子的面,夸他的命真好,打了个碗,捡了个盆,这有儿有女的,才结婚,女儿就会打酒了。

鬼子听完这话,只是杂乱地笑了笑,笑得很不舒服。鬼子是个人精,啥话他听不出来?他明知道这些人是在拿话损他,是在说他家的冬子傻得连打酒的活都办不地道。

其实,说起这个冬子,他不是绝对的傻,用合庄人的话说,是有点犯潮。你要是说他爹是狗,他会骂你祖宗,甚至拿石头和你动真格的。你要说他爹是属狗的,他就不吱声。回头你再问他,冬子,你爹是属狗的,你说他应该是谁的种?冬子会毫不打哏地说,是狗种呗。说完还会瞅着你嘿嘿地笑,那神情似乎在问,我说得不错吧。但你听后千万别笑,你越笑,冬子说得就越起劲,什么他爹把钱埋在苞米里,他娘把钥匙放到花盆下,他爹晚上把他娘当马骑,说得没完没了。

你别看冬子在听话上分不出好歹来,在对付吃的东西上却绝不含糊。也就是说,他生存手段并不比别的孩子差。他家院子里有棵大杏树,杏从能用手指捏住那会,冬子就爬上树去摘。鬼子怕他把杏都祸害了,就把树干转圈地缠上铁蒺藜。冬子上不去了,但几天后他就不用上去了。合庄各家都有一种用来捡粪的粪叉子,用粗铁丝做成的,前头类似张开的手指,后面有一根长柄。冬子天天用它捡粪,使用起来轻车熟路,得心应手。他站在树下,看到那个杏大,或者是泛黄了,就把粪叉子伸过去,贴着树枝,把杏夹在粪叉子的两个齿之间,轻轻往外一挑,杏就落下来了。这比起用棍子打,甚至比起用手去摘都方便。

冬子吃光自己家的杏,就拎着粪叉子满庄子转悠,看到谁家红杏出墙,只要是墙外的东西,就注定是冬子的东西了。

冬子对家的观念就是墙里与墙外的区别,对娘的观念也是如此。没了亲娘后,当有人问起他想不想他娘时,他就不高兴,有时还显得有些悲伤。但现在有了后娘,就乐颠颠地四处炫耀,还表现出有意报复的样子。在他看来,娘似乎就是一个女人,一个萝卜顶个坑。他对小翠娘和对他亲娘没有区别,虽然他不听小翠娘的话,但以前也是这个样子,他也不听他亲娘的话。

冬子自从有了后娘,还真享福了。以前冬子穿衣,一般都是过年买条新裤子,冬天套棉裤,春天当单裤,之后,截去两条裤腿,再穿一个夏天,等到了上秋,只剩下前后两块布片了。小翠娘嫁过来时,她把小翠爹生前穿过的衣服也带来了。她对鬼子说,这些衣服都没穿过几次,还都新着,破的她都送给邻居了,这些她没舍得。她让鬼子穿,可鬼子说啥也不穿。鬼子说,他宁可光腚,也不要死人剩的东西。小翠娘听了,就再不说啥了,悄悄地躲到一边流泪。鬼子知道说走嘴了,就马上解释,说我指的是衣服,没别的意思。后来小翠娘就把这些衣服改了款式,给冬子做成棉衣,单衣。小翠娘每做完一件,都让冬子穿上试一下,冬子穿上后就不肯脱下来,总要到当街显摆一番。有一回,大夏天的,冬子穿着件新改的棉袄,在当街溜达,要不是老远看见鬼子上集回来了,他还不肯回去。

可能是因为冬子没念书的原因,小翠来到合庄后,小翠娘就主动向鬼子提出,不让小翠继续念书了。对这事,鬼子一直没表态。小翠知道后,小翠哭了。小翠哭的时候,鬼子领起冬子躲到韩奎家串门。小翠娘先是跟着女儿一起哭,后来就开始劝女儿,说谁让咱们娘们命苦呢?你那爹,天天就知道喝酒,他从来没把咱们娘们搁在心上。他把自己作践死了,他倒享福了,撇下咱们娘俩受着活罪。娘知道你委屈,可现在咱们落到了这步田地,在人家房檐底下,啥事就别叫真了,稀里糊涂认命吧。

小翠哭过几天,上学的心情哭没了、心中的委曲哭尽了、他亲爹在她的心中,也只剩下一个摸糊的影子,管鬼子叫叔的时候,也显得自然一些了。

韩家的四口人中,也算是有三个半劳动力了。冬子也能干些活,好歹也能顶个半工。只是不着勺,得鬼子领着,别人还整不了他。他所干的也只是刨刨茬子,捡些柴火一类的小活。小翠则和大人们一样,家里外头顶把手了。这样,三年之后,鬼子家的日子,也由原来的暗无声息,开始变得有声有色了。

就在电视机阔步走进合庄的时候,总是不甘人后的鬼子也买了一台,而且是彩电。电视搬回来后,放置在东屋柜上,也就是鬼子和小翠娘及东子居住的房间里。合庄的房子,无论新旧,一律都是老三间的样式。房子的中间是门,左右的两间前面是窗户。进门后两边是锅台,锅台连着大炕。在锅台和大炕之间,竖起两道墙,便隔成东屋和西屋。中间的这间屋子既是厨房也是东西屋的走廊。

每天忙完一天该做的活计,韩家的四口人就坐在东屋的大炕上吃饭并看电视。当然了,冬子是不看电视的,他只要是吃饱了,就顺着炕梢呼噜起来。小翠娘起初还能看到电视演“再见”的时候,后来一看电视,就觉得眼皮沉,也提前与电视再见了,顺着炕头也呼呼噜起来。每天只有鬼子和小翠坚持着。电视演节目的时候,鬼子就看电视。中间一插播广告啥的,鬼子就把视线转移到小翠身上。这时小翠已经十七岁了,中看了。

这年的腊月,鬼子破天荒地给小翠买了两身外衣,两套内衣和一双皮鞋。这件事是经冬子的嘴传出来的,冬子出来见人就告他爹的黑状,说他爹给他妹买了八件花衣服,只给他买一个黑袄,说他爹给他妹买了皮鞋,才给他买一双袜子。冬子说的时候,显得很气愤,边说边比划。这事要是没人劝说,也就拉倒了。可偏有好心人来安慰冬子,冬子就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告诉个没完,走到哪儿告诉到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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