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冷宫，还分什么闲情不闲情？”他淡笑道，“本王想来，不就来了。”
“你很没有礼数。”我冷冷地看着他，“你在本宫面前，竟然还称本王？”
“皇后娘娘？是吗？”他依旧是温和地笑，“这人，一天能够变三个性子？你既然都不是皇后娘娘，本王不称本王，称什么？”
我心里一惊，但还是故作镇定地问道：“夜凌风告诉你的？”
“你敢直呼皇兄的名字？”他提高了声调问我。
“人的名字起了不就是给人喊的，”我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就因为他是皇上，所以就不能喊了？谁规定的？”
“你很特别。”他自顾在一个椅子上坐了下来。
“是么。”我简单地答。
他的嗓音富有磁性，且不是温柔，给人一种特殊的温暖感。似是有一种魔力一般。
“是。”他笑笑地看着我。
也许在他的面前不需要伪装自己吧，他给我的感觉就是——很真。
他的笑容与谈吐，给我一种亲切感。
“有华，奉茶！”我吩咐呆在一旁的有华，自己坐在了他的旁边。
有华可能是没有见过这阵势，更没有想到我们两个都能如此平静地交谈，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有华，本宫的话你没听见？”我带着责备的语气对她说道。
其实，我对有华，从一开始就很依赖。
不，应该是信赖。
但是现在我的处境，不能对她有任何的亲密举动。
所以，我们正在慢慢疏离。
到最后，我会一无所有吧。
但是，就算那样，也无所谓了呢……
我这样的人，能剩什么呢……
“噢，娘娘……有……有华马上就去。”她赶忙去泡茶。
“不知，六王爷今日来冷宫有什么事？”我的语气缓和了些。
他笑了笑，道：“据说，娘娘正在心甘情愿地履行皇兄的计划？”
有华正好把茶端了上来，便知趣地退了下去。
我品了口茶，缓缓道：“王爷有话直说。”
“为什么你要帮他？”平淡的疑问语气。
我淡笑道，“王爷真是说笑了。不管我到底是谁，至少我现在还是这颢染国的皇后。先不论是为了谁的利益，就拿百姓的生活来说，我都没有不帮的道理，不是吗？国兴，百姓苦；国亡，百姓苦。倘若天子的位子不稳下来，平民的日子如何过？”
“哦？那么娘娘真的是有慈悲情怀，为平民百姓着想得很周到。”淡淡的语气里不知道藏的是什么——这就是皇家人的特点。
我颔首，“王爷真是谬赞了。这只是皇后应尽的义务而已。”
“义务？”他反问，继而大笑，“好一个义务！”
我浅笑，不说话。
“本王，今日可要恭喜皇后娘娘了，六宫之主权又回到了娘娘的手上。”话虽这么说，但是在他的话语里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是恭喜我的意思，反倒是寒气多了不少。
我以为他今日来冷宫的目的，是来要挟我不要参与夜凌风的计划的呢。毕竟，这皇位，谁不想得到？
皇宫中，终究是没有什么纯善之辈了。
可是，他却只字未提，只是问我，为什么要帮？这可让我实在是猜不透他是何意。
倘若自己没有计谋，第一个死的就会是自己。皇宫中的生存之道也不过如此。
“王爷自是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可喜可贺的事情。”我静静地看着他。
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深邃起来，全然不同往日的温柔风格。
“皇宫中，总是有一层比一层更深的东西。本王记得，和娘娘说过此话。”他的声音听上去舒服极了，宛如天籁。
如果有女子能有幸天天与天籁之音相伴，那她必是幸福的吧。
倒是不知道，是否有这样的一个女子呢？
“的确，”我笑道，“我记得。”
总觉得他的温柔下藏了许多东西。
我是用冰冷的盔甲来伪装自己，而他是用笑面。
他，比我可怕。
“那娘娘还是决定要涉足于宫廷中的争斗？”他抿了口茶。
“如今，可是情非得已了呢。”我暖暖地笑。
“我再次走出这个门，是不是就和你彻底没有关系了？”他的眼睛里掠过一丝伤感。
我发现了，这一次，他没有说“本王”，而是说“我”。
那么，就这一次，用自己本身来跟他交流吧。
“嗯。”我简单地答了一声，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他说道：“上次在牢里，真的很感谢。”
“不用谢我，我也只是碰巧去看一个死囚，看到你在里面，就想跟你说说话。牢房，很寂寞。”他回答道。
果然，不是特意去的。
果然，是真的没有一个人真心关心我……
寂寞？
当寂寞已成为习惯，我还能去在意什么？
“真是舍不得了。走出这个门以后，那个在我怀里哭得翻天覆地的女子，仿佛就会再也不见了一样。”他自嘲地笑。
见到了我内心真实的模样，可能也就像是见到了自己的模样吧。
叫我不要忍着，发泄出来，那么……他到哪里发泄？
一时间，我竟也有些舍不得的感觉。
“不是好像。”我冷漠地答，“是真的，不会再见了。”
“为什么？”他皱眉。
“因为……”我端起茶杯，吹了吹，缓缓道，“因为，我现在又成为六宫之主了。以前的那个席冰若，已经不存在了。今日，出了这个门，你就当那个人死了吧。”
“可是，就算是现在的你，也不行吗？”他紧蹙着眉，像是快要失去什么宝贝般不舍。
我喝了口茶，浅笑道：“冰若本就是不属于这个皇宫的。且，也并不会待在这个皇宫里待得长久。花，没有开放，也就不会有凋谢的时候。没有开始，便不会有结束。这个道理，六王爷这么聪明的人，应该懂？”
“你会出宫？”他睁大了眼睛看着我。
“嗯……可能吧。”我自己也不是很确定。
“皇兄他……？”
“他同意。”我接下了他的话。
“是么……”他苦涩地笑，“那么，我还是早些走出这个门好啦。早些离开，可能记忆就会少一点。”
“那么……六王爷，慢走，不送。”我冷静地看着他。
“保重。”他站起身来，吐出了这两个字。
我一下子怔住，半天才反应过来，笑着对他说道：“你也一样，保重。”
他也笑了笑，便转身向门口。
在跨出门槛的那一刻，他突然停住脚步，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回头……终究是决绝般地跨了出去。
泪，不知不觉地滑过脸庞。
夜凌风……为了你的计划，我连这么值得交的真挚朋友都舍掉了。
你，是怎样对我的呢？
罢啦罢啦，我还是当好棋子吧，为自己的自由争取吧！
其实，彼此留下最真挚的笑容，然后平静地说再见……多么美好。
明天，才是真正战斗的一天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