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舞毕,全场掌声四起。
有连连夸赞白悦然的舞姿绝伦者,也有钟情于《花挽月》留连琴声者,更有容兰若这般无心观赏者。不过,最让人期待的还是上面这位:“好!皇后的侄女果然才惊四座,舞姿绝伦,当赏!容相之女琴技无双,都让朕耳目一新啊!”
“你们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皇上笑着问道。
容芷风与白悦然对视一眼,白悦然点了点头,目光有意无意地瞟了容兰若一眼,得意的笑了笑。
容兰若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便听白悦然对皇上道:“小女不求赏赐。倒是听闻当年以舞技艳压群芳的容三小姐初回京师,想与她切磋一下,请皇上恩准。”
来了!她就知道容芷风没有她伪装出来的那么安分,立马又联合了白家那丫头来找她的麻烦。不过……容兰若平静的笑了笑。
“哦?是么?”皇上也饶有兴致的看过去。
容兰若缓缓起身离席,走至大殿中央,俯身一礼。回禀道:“启禀皇上,臣女幼时的确曾随舞师习过一段时间,只不过学艺不精,时隔六年,舞技早已生疏了许多,白小姐这一句‘艳压群芳’实在是愧不敢当。”
皇上闻言也不语,只是笑着看向台下这几人。
他看得出这白家小姐摆明了针对容兰若,他倒是也很好奇,最后出丑的人会是谁?
白悦然似是很和善的向容兰若笑着说道:“三小姐快莫要谦虚了,当年连阮江国最负盛名的舞师晁玥都夸赞过你底子绝佳,三小姐又何必自谦呢?”
“若是三妹妹为难,白小姐还是算了吧!三妹妹长年在乡下生活,可能真的是记忆生疏了也不一定,白姐姐还是不要‘强人所难’了。”
容芷风突然在此时接话道,看似在为容兰若解释,实则也有意无意的点出了容兰若的无能,话中几分褒义几分贬义怕是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容程见状,似乎也想站出来辩解几句,却被白悦然打断:“哦,抱歉。可能小女自幼是个舞痴,自小便听过容家三小姐的声名,一直有意与你切磋一下,若有冒犯之处还请三小姐见谅。只是,三小姐当真不能圆了我这个愿望?”
白悦然把问题又抛回给容兰若。
容兰若无奈,实在是不想过多纠缠,道:“这倒也算不上‘强人所难’,臣女确有一舞至今还记忆犹新。听闻大姐姐琴技无双,各类名曲皆同其意,可是如此?”
“妹妹有曲,但说无妨。”容芷风有些惊讶容兰若会应下的这么快,当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自信道。
“不知姐姐可会弹奏《霸下月》的战曲?”容兰若轻飘飘的问了一句。
听到这首歌,淳于连战眉眼一动,看向容兰若,那深沉的目光里好似又有深邃了几许,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高坐在上的淳于康卓也是一愣,他也没想到一个女儿家竟然会舞这首曲子,这本是将士在战场上望月思乡激扬士气的一首词曲,经由改编才得此名,也算作一首慷慨激昂的战歌了。
“《霸下月》?”容芷风轻呼出声,她曾在古琴的教习师父那里听过这首曲的名字,算得上是诸多战歌中流传最广的一个,可谓家喻户晓,也称得上是每个古琴演奏的入门曲。
当时她的师父要教她这首曲的时候,却被她给否决了,因为她并不认为学习这首词曲会有什么用处,所以她选择直接学习那些让人印象深刻的名家名篇,譬如《蓝月春来》、《花挽月》这样的,此时倒是颇为尴尬了。
“这……倒是姐姐孤陋寡习了,不曾习过。”容芷风略带尴尬的说道。
在场的小姐哪个不是琴棋书画皆有通的,《霸下月》在古琴之中的熟悉程度她们自然都心中有数,不禁在心里暗暗腹诽着容芷风。
容兰若转眉看向白悦然,大眼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没人演奏的话那她也没办法不是?
一时间,气氛倒也安静下来。
就在容兰若想请辞回到座位上继续坐着的时候,皇上却发话了:“《霸下月》……,朕还记得这是以前父皇最喜欢的一首曲子呢!当年,三弟跟着父皇出征时,应该学过的吧?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奏一首?既然有容三小姐为你伴舞,也算是更有韵味了吧!”
容兰若听闻淳于康卓提到先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暗自咬牙。
真是恨不得现在就把他从那个位子上拽下来,杀了泄愤!一提到先皇,容兰若就想起当年,是她父王青天诚一直追随着先皇为阮江打下这太平基业,他居然还敢下旨对青氏一族……
容兰若暗暗握紧了双拳。
淳于连战兀地看向容兰若,低头思衬了一会儿,遂起身淡淡一礼:“臣弟领旨。”
旋即微微侧身,冲着位置偏后的翊王道:“借四弟碧玉箫一用。”
淳于翊文虽然坐了下去,却也一直在观察着殿上的事,见状,立即挥手示意身后的亲卫将自己的碧玉箫取了来,他也好久没有听到淳于连战的箫声了。
以往,他在听淳于连战的箫声,总会听出些许的压抑与不甘,这样的情绪夹杂在曲调里,顿时变了味道。淳于连战也发现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听过淳于连战的箫声了。
“古琴之音演奏不出《霸下月》的悠扬之调,不及这箫声万一。本王愿以箫配舞,三小姐意下如何?”淳于连战并没有上前一步,只是接过碧玉箫,看这样子是打算站在原地吹奏。
这还是淳于连战少见的在她面前自称“本王”,容兰若也终于知道了淳于连战于人前的威严是从何而来,他只是这么简单的站着,便让人有一种很实在的压迫感,让众人都无法直视他的目光。
容兰若不禁想,这才是真正的帝王之风吧……
“谢过战王殿下。”容兰若俯身一礼。
旁边的白悦然和容芷风脸也不知道要黑成什么样子了,这位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战王她们怎会没听说过?这位除了翊王殿下没有人敢靠近的战王爷居然愿意给容兰若奏箫!
这……这……
云时不知何时离开的大殿,竟替容兰若寻得了一柄竹刃,竹刃并无任何锋利之处,微长的刃身不同于其他匕刃,此刻拿在手里显得尤为适长。
容兰若也不做多准备,今日穿得那身暖茶色的宫装,本就是一套干练的束腰窄裙,原本显得她有些瘦弱,没有什么燕摆裙、纱襦裙那般优雅大方,但此时来舞这一曲,却是刚刚好,没有那么束手束脚。
两人对视一眼,容兰若点点头。
在战王的箫声响起的那一刻,她也随之而舞,短小而惊艳的裙摆带动全场的目光聚焦在她二人身上,显得如此和谐而美好,箫声愈演愈柔,时而慢而悠长,时而又慢而激进。
容兰若也随着曲调起舞,手中挥舞着的竹刃带出几分凌厉的气势,让在场的人们深切体会了舞蹈的刚柔并济之美。
容兰若自己也彷佛置身其中,沉醉于箫声之绵长,好似自己身在那无边风沙的战场之上,有着将士们挥舞着手中的剑冲锋陷阵的那一刻。腾起,又落下,轻柔飘逸的旋转着竹刃,带动身体玄妙的翩跹而舞,犹如在空中盘旋飞举的凤凰般熠熠生辉。
霎时间,她成为了全场的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