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的时候苏意澜去了姐姐那里,姐姐是姨妈的女儿,两人从小关系很好。只是后来两家合着做了点小生意,姨妈一家把钱全卷跑了,那时候是父亲正当病重最没钱的时候,父亲气的几夜几夜的没睡觉,拿着竹竿敲着床边骂,她和妹妹两个就抱在一起胆战心惊,生怕怒火一不小心就烧到了自己的身上。记得父亲死的前两天才松了口,无比沮丧地哭着对妈妈说:“你姐那家人心肠黑的很,那个时候那么老火,把钱卷了就跑了,简直不是人干得出来的。你以后要小心,你耳根子软,还不晓得以后要被他们咋个欺负。”父亲说完抹了一把泪。
“你操心那么多哦,安安心心的!”妈妈一边给爸爸擦着脸一边说。
“咋个不操心哦,几个娃娃那么小,以后日子咋过哦!你别以为你姐姐家那个女子是好人,从小在我们屋头,你把她养到十三四岁了,她妈干这个事她坑都不吭一声,招呼都不打。”
母亲不搭话,只是拧着帕子,父亲想了很久,又说:
“我没死,不准跟她家来往!”父亲憋不过这口气,“哎……我死了啦,管你们的噢,你们是两姊妹,才是亲的……”
苏意澜那个时候听不懂,现在也不太懂,只是以前的亲热劲儿中间总隔着什么东西一样。苏意澜想买衣服,路过一家运动套装店,看见一款秋季套装在打折,想着蒋婵也有一套,她蛮喜欢的,就买了一套,想着一起穿上也挺像姐妹装的。苏意澜买大了两号,想着可以穿久点,节约钱。
剩下的日子苏意澜喜欢陪着蒋婵穿着薄薄的运动套装,蒋婵喜欢站在校园路上迎着风口使劲吹,把自己彻底吹得没有知觉了,苏意澜就陪着她回寝室用冷水洗头,苏意澜会直接把冷水往身上倒,身上冷了,心也不会热,他们是这样想的,苏意澜还有另一个打算,那就是***还冬游长江呢!那个时候的苏意澜是自命不凡的。说来也奇怪,那个时候好像再怎么折腾,苏意澜都不觉得冷,这是后来她在大学宿舍里裹着厚厚的棉服还冻的哭的时候也没想明白的问题,她不知道是真的冷,还是身边少了什么。
苏意澜是悄无声息走的。蒋婵说,开学两个星期了,她等了一个星期,第二个星期的时候还是不见她,顾铭才告诉自己苏意澜不会来了,转学了。她问顾铭:
“你知道吗?”
“知道啊?”
“什么时候?”
“上学期快期末的时候!”
“你怎么知道?”
“看她的空间猜的。”
顾铭说,蒋婵不吃不喝等了一个多星期,每次从教室外面看,座位空荡荡的,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日复一日,她的失望就像脸上的肉,一点一点没了,慢慢的变成绝望,有一天,她也不见了。那是开学的第二周。
“你知道蒋婵去哪里了吗?她爸妈一直在找她,人都快疯了,她是不是来找你了?”
苏意澜看见这条QQ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开学后一个月的信息技术课上,苏意澜转学过来后,就改过自新了,人也不那么尖锐了,但是也不柔和,只是不说话。她上交了手机,认认真真,勤勤恳恳,从头开始。
苏意澜坐在电脑这端不知所措,她愣了愣,大脑才迅速地转了起来,连忙回:
“怎么回事?为什么?”
苏意澜等了半天,心里着急,又发了一条过去:“赶快回我啊,要下课了,喔唷。我用的学校的电脑。”
“微机课!”
“你的电话?”
“怎么回事?”
“看到了马上回我!”
“我手机打不通,学校不让带手机!”
“快点回我!我们一个月一次微机课!”
“我周五回家,一月只能回家一次!”
“晚上和周天都在,看到回我信息,!”
苏意澜也顾不得那么多,一连串的发过去。还想再发点什么,下课铃声已经响了,老师催促着关电脑回教室,苏意澜还是没等来他的回话。
苏意澜一连几天下课的时候会独自走到教室外的阳台上,看着慢慢楼下苗圃里开得花一朵儿一朵儿的好不娇艳。苏意澜就愈加伤感起来,她就这样凝望着下面的花儿,开始怀疑当初的选择是不是一个错误。
那学期快结束的时候,苏意澜一直忍着,她不是一个喜欢张扬的人,不善于隐藏情绪的人总想借点什么表达一下。于是,苏意澜在自己空间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最后她留了一句:“悄悄是别离的笙箫,离开的都会回来,那些属于爱恨的狂欢或是寂寞,是我们亦步亦趋不断向前的印记。出走、归来,我们?!”空间关了又开,开了又关,后来还是决定开着吧。万一她们看到了呢?万一他们看不到呢?
是的,苏意澜一直想着,等到高三的时候就回来,陪他们一起高考,一起大学,一起恋爱,一起失恋,一起骂某个人,一起哭,一起笑,一起闹,一起经历人生的每一个悲欢离合,欢喜快乐,对,那个时候,她幻想的全是考试了,他们要干一番大事业,赚钱、买房、过更好的日子;那个时候,她和他都不允许在缺席了,因为她和他是她的。只是苏意澜没想到,这么突然的,她不见了,她怎么能不见了呢?她去了哪里?都怪自己。如果当时,自己不转学,现在会不会不一样,她会不会不走,她还在啊,她们就可以还像以前那样。果然,自己还是一个害人精,总是伤害那些爱自己的,对自己好的,自己已经害死了他,现在又害了她,如果自己不走,或者跟她说一声’可是自己怎么给她说呢?自己又是谁啊?她有那么多的好朋友,还有那么多喜欢她的人,没了苏意澜,正好把位置让出来啊,她苏意澜不能做到的,自然有人做得到,他苏意澜给不到的关心、给不了的爱护、给不了的温暖,别人都会给,如果换了是别人的话,凭谁都可以。那个时候,苏意澜认为她(他)没了她,只是少了一个对她(他)好的人,而他们没了她,就彻底完了。
苏意澜越想越难过,就是哭不出来,自己还真是个冷血的人啊,对自己的最好的那个女孩的前途都没了,自己居然无动于衷,怎么只是觉得心口疼的喘不过气来呢?苏意澜蹲了下去。楼梯里传来混乱的声音,有人拽着一个人在往那边教学楼医务室跑,一大群人围着,跟着,撵着,热闹,学生们呼着喊着叫着:“有人自杀啦……有人割腕自杀啦……有人自杀啦……”苏意澜站在口上高高的看着,拉起袖子,看着已经结了疤的血口子,排着,好整齐,一弯儿都是横着的,从手腕上,满了半条小手臂。苏意澜看了老半天,还是摇了摇头,“不了,真的!”
“你会不会去找她?”苏意澜反复的在心里问着自己,问一次,轻蔑的笑一次,不知道是第几次了,终于有一滴眼泪掉下来了。苏意澜用中指稍微的点了点眼角。吸溜了一下鼻子,稳了稳自己的情绪,仰着脸看了看天空,又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