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意澜看着眼前不敢看自己的顾铭,心里觉得有些可笑,她沉了沉心眉眼轻轻的上挑了一回,望着远方,走开了,她不是那个承担得起自己所有过往所有喜怒哀伤的人。
风吹得田野的绿浪起起落落。苏意澜伸出一只手想随着这浪去了,意识到一切不过虚妄,轻轻一笑。
苏意澜看了一眼顾铭,又一滴眼泪从笑着的眼角滑落了,滴在手背上,又留到地上,只在手背上沁出一条清晰的纹路,顾铭在想这个时候的她心里是难过的吧,笑着只是为了掩饰这种被我倾听的慌张,反正以后的好多次见面,她都是笑着的,只要面对他的时候,笑的可疼了。
“有时候我又觉得我是恨他的,不然我怎么可能有那么好几年都不跟他说话、不理他,甚至不做任何反抗甚至……”苏意澜终于说不下去了,她终于还是泄气了,想一个受了伤的孩子,还不断的一层层的剥开自己血淋淋的伤口,就这样赤裸裸的摆在顾铭面前。她闭上了眼睛,顾铭还是不说话,再睁开眼的时候,眼泪不流了,看着顾铭笑靥如花。
好久好久,苏意澜收回望向远方的目光,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顾铭说这么多,是因为刚好是今天风起了,云走了,刚刚好的天气与刚刚好的场景,还是就是感觉最近很疲惫,想拒人于千里之外却总耐不住顾湘的客气和蒋婵的纠缠,还是因为顾铭固执坚持却被自己伤害还温和想要道歉的样子刺痛了她本就无意害人的心,还是只是时间久了,想找个人谁说话,刚好,顾铭在而已。可能苏意澜还没有察觉到,如果不是那个人,她又何必说些什么,她是希望顾铭说一句:“没关系,我会陪着你的。”也怕是一句:“没关系,会好的”也好啊。
顾铭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的递过来一张纸,苏意澜好像是彻底失望了,她像是诀别又像是再为什么唱着最后的挽歌,她轻轻的笑着,像是在笑自己,也像是在笑别人:“他就像是风,有他在,我才可以飞,现在,他走了,我就像那片再也飘不起来的雪,只能化了,最好消失。我什么都没有了,也什么都不用要了,我想我是该感谢他的,至少我在也不需要希望了。”苏意澜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便站起身走了,反正泪也干了,坚强嘛,总是很容易装的。
“顾铭!”她在前面叫着他的名字,她想,这是最后一次了。
“嗯?”他听到这里,灰暗的心一下就明朗了,这是她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原来那个时候,所有的忧伤都不及喜欢的人喊一声自己的名字啊!
夕阳的余晖扫着最后一片光景,苗圃里的玫瑰花也像是争着这最后的光景,争奇斗艳。苏意澜走上去,微微俯身,指尖轻触花托,小心的把一整朵捧在手心里,皮肤触及到花瓣,那种惺惺相惜的亲密接触。往前望去,已经发紫的绿叶坚定的高举着每一朵花,每一朵花的瓣儿簇拥着一撮儿金黄的花蕊,像极了新嫁皇后的皇冠。整个花圃都完整的用力的吟唱着:
“朋友,请坚定的相信未来吧,相信不屈不挠的努力,相信战胜死亡的年轻,相信未来,热爱生命!”
苏意澜听懂了这花语,不觉为之一振,想起来时的那一路,感叹人有时候,竟不如这些花儿草儿懂得生命的意义,再次俯下身吻了吻那朵怒放的花,心里暗暗道:“谢谢你!”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站起来,一朵一朵的抚摸过去,轻轻柔柔的,像是抚摸婴儿的脸,爱人的眼。
顾铭看着眼前的人儿,在夕阳的余晖里,安静的脸上浅浅笑意,指尖流动着爱意,她的美,大概就是这种凝结与流动直接而不刻意的美好。他忍不住,摘了一朵,跟了上去。
“呐,送给你!”
苏意澜看着递过来的花,又看看顾铭笑得合不拢嘴的脸,眼神复杂,还是忍了忍,接过了花,“算了,他怎么会懂。”
苏意澜小心翼翼的把花放在唇边吻了吻,嗅了嗅,又小心翼翼的把它放在胸前,眼神温柔,笑容温暖。
顾铭看在眼里,他也跟着更开心了,他认为这是苏意澜慢慢接受自己的一个讯号。
两人绕过花圃像更远处走去,还没走几步,就听见“砰~”的一声,紧接着就是“哗啦啦~哗啦啦~”一片砂石滚落的声音。顾铭和苏意澜两个同时抬起眼睛来望着前面的山,一大片浓烟从半山升腾而起,下边碎石还在滚动着,附近逛耍的人们也跟着“哦……”的呼了起来。
浓烟慢慢的散了,山也在灰尘中渐渐现出来了,前边走出来一对老夫妻,老头子嘴里叼着一根旱烟,背着手,边走边说:
“这两年修水库,搞得乡里乡亲的,搬走了一大批,小的也跟着走的差不多了,就剩下我们这几个老不死的,走不动了,就在这里了。你看那条路,送走了一批一批的人,也不送点进来,就像个单行道。可那又怎么样,到现在也被雨水和泥土弄得混乱不堪,断断续续的塌过好几次方。等着吧,再久一点,在山的半腰上又会新建一条路,原来的那条也就没人走了,估计只有拉沙子水泥的去晃两圈,小一辈的,以后,恐怕连回乡的路也找不到喽!”
“管他的哦,老路没了,总要修条新路回来,以后这些出去的人就走新路回来,还好走些!
“哼,新路?能一样吗?”老头子气呼呼的背着手走了。
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顾铭问苏意澜:“想吃什么?”
苏意澜摸出手机看了看,回道:“就不吃了,还有点事!”
“再怎么样,也得把饭吃了呀!”顾铭有些坚持。
苏意澜觉得反正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何必多此一举呢?转过头来,对着顾铭嫣然一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