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中午的,顾铭铺好床,放好行李,准备出去吃点东西,顺便买点生活用品。
中午十二点的太阳正当毒辣着,校门口左边是个阴凉处,炸洋芋的胖姐姐,油腻腻的。摆的摊位不大,方圆不过一米。水桶里的水许是因为泡的土豆多了久了开始变得浑浊,没粘上水的土豆也开始微微泛红甚至变成黑褐色,锅里面油热滚滚呼啦啦地炸着土豆火腿肠茄子蘑菇等一应吃食,任那滚烫烫的油翻来覆去的折腾,唯一的能表示有点反抗的可能就是表层渐渐的变得焦黄,散发出一股子土豆特有的香气,勾的人口水哇哇的直往下咽。尽管那已经快炸干的火腿肠配合着油滋滋的去滚着,闹着,最后也逃不过被人吃下肚的命运。一小伙儿刚吃完一串炸魔芋,嘴角渗出的油流过边上黏着的干辣椒面和豆面,油腻腻的。右边是两三家小饭馆,卖快餐卖炒饭也卖面还卖粉儿,学生想吃点什么就有点什么,没有的点的人一多点儿,下次来也就有了,门口摆着几个盆儿,乱七八糟的装着些被油淹了一大半的菜,一缸子白米饭,饭桶旁边还放着一张破破烂烂、揉着星点红辣椒皮渗着油的黑抹布,油腻腻的。
再往远点看,成倒人字儿形,从校门口开始分了两只脚出来,左边一溜烟儿都是快餐店兼卖米粉炒饭和面,也许是刚好是吃饭的点,许是临开学,倒是人挤着人,人挨着人,远远望去倒是像条巨大的、蠕动着的菜虫儿;右边紧接着那三两家快餐店的,是一条通往县城中心的马路,车来人往。所谓大道,总要有几辆车拉起一路烟尘,方才不辱没了这大道的名声,顺带彰显一下四通八达的意思,可不,前面右拐便是去往河堤的小道,田坎儿高高低低,铺了水泥。一入了秋,一大片绿油油的田地,从上段到下段一直到大渡河边上,地里种上果树的、树叶枝繁叶茂听说结的那果子叫桂圆,没种果树的也有青菜、油菜、胡豆等一应作物,几只蛾子在上面扑腾翻飞倒也好不热闹。再远一点,还可以去到河堤对面的玫瑰花苗圃,听说是地震后才培育的,原想着以后修新县城大赚一笔,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一直没有派上用场,也就暂且搁置了,花开的时候,一片片儿的,红的通红,艳了半边儿天。再远一点,有种树苗也有种草的……也还剩着地震时候搭建的临时板房。
今天报名,人特别多,顾铭初来乍到,也不很认得路,晃荡着脑袋东瞧瞧西看看,人来人往的,虽然拥挤,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大包的小包的也不妨碍他走路,眼光被挡住了折回来换个方向瞧,路挡住了折回来换个方向走便是了。
那女孩在那太阳底下站着,也不打伞,长长的头发束在耳后成高高的马尾,黑黑的、弯弯的如瀑布般倾斜下来在阳光里闪着金光,纤细修长的身子丰满而结实、结实而独立。她长衣长袖,身边立着一个小小的褐色行李箱。
“让一让,让一让。”年轻人很粗鲁的撞了她一下,她顺势挪了挪的箱子,也是在那一侧身的瞬间顾铭才看清楚她的脸,那是一张清秀的脸,白嫩的皮肤洋溢着青春的光彩。风来了不曾在她的脸上住过;雨来了,不曾在她的脸上停过,风霜雨雪在她清澈透亮的眼眸里大概是藏不住、停不下来的吧。恰似惊鸿一瞥,已是枯枝生绿叶,绿叶生红花。
炸洋芋的香味不住地刺激着顾铭的味觉,她就在那里,他不敢过去,也不愿往前走了,就在这家面馆随便吃点什么好了。
顾铭钻进店里去,坐下又起来起来又坐下,总觉得门框太挡视线,干脆走出来在门口找了个空位置,胡乱坐下来,要了碗面。
顾铭原本想把手靠桌子上,奈何那桌子油腻腻的,索性往后一坐,目不转睛的看着远处立着的女孩。素净的脸上、饱满的额头、浓密的眉毛、诺大的眼睛黑色镜框、不高的鼻梁樱桃嘴儿、细长的脖颈下分明的锁骨在白色POLO的领口里若隐若现……人群里,她个头不矮,这里的一切也跟着干净了。
“你的面。”老板油腻腻的大手“啪”的把面拍在桌子上,与其说像个侠客,不如说是个新手。顾铭被吓了一跳,看了一眼油腻腻的大叔油腻腻地踱步走进油腻腻地后厨,连声说“谢谢……谢谢…”。顾铭低头吃了一口面,一抬眼,她笑了,顾铭觉得这面更好吃了。顾铭含着面又看了一回她,阳光更毒了,她还在那里,阳光为她披上了一层洁白的、闪着光的纱,恍惚间,像极了蹁跹而来的圣女,又像待嫁的新娘,不敢多看一眼,又忍不住再多看一眼。再看一眼、她不见了,恍惚间,竟有些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