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三辆小轿车来访之后，周向南家在生产队里变得神秘了，各种谣传满天飞，好的坏的都有。为此他还跟金有财红了脸，只因金有财是个大嘴巴，说话无所顾忌，最后惹毛了周向南。
后来周向南想开了，不再计较别人的闲言碎语，他认为自己家已经和别人家不同了，由此建立了心理优势，变得大度了不少。
小四一直在关注着报纸上的新闻，突然看见了国家颁布的一个政策，里面有“对于个体工商户，允许经营者请两人以内的帮手……五个以内的学徒。”，这实际上就是个体户雇工经营的“七上八下”原则。
这是对粤省那边所做的暂时性结论，小四他们的所作所为严格来说已经大大的越过这个标准，小四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也没有参照物以供参考。
这一天早晨，浓雾笼罩，东方只能看见一点太阳的轮廓。周向南端着饭碗出了大门，边吃边沿着门口的秧田走动，查看里面的存水状况。周向南是很难在一个地方待住不动的，哪怕是在吃饭。
周向南吃完一碗，回家准备再盛一碗，刚进大门就听见有人喊，转身一瞧，是褚长，终于等到你！
褚长的头发湿漉漉的，从大路边走到这没多远的距离，他的头发还是被打湿了。
堂屋，褚长接过毛巾擦把脸，再把头发擦了擦。
沈冬兰又再在饭桌上加了一个碗。桌上只有一盘青菜和一盘咸菜，褚长拦住准备炒菜的沈冬兰，也不讲究什么，接过米饭就吃起来。
“大哥，嫂子，珵美，我前些天被隔离了，才解除限制没两天，后来我也一直在等消息。”
“这么严重？前些天我家也来了一些人，只是询问了一些事情就走了，除了一个年轻的一直阴阳怪气，其他人都挺好。”
“大哥，我隔离的早，那时候省里还没有形成统一意见，找你谈话的时候大家的意见基本统一了，毕竟几年前咱们就是农村改革的正面典型，能形成这样的意见也不奇怪。本来人家不会找你的，可他们查账的时候发现了你的账户，也幸亏当时税款账目都弄得清清楚楚。”
“那兄弟，上面对我们这事是什么看法？”
“没有明确的政策下来，只说再看一看，也就是不反对不支持，视以后的情况而定。”
“没个定心丸这不还是让人心里不踏实么？”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国家太大了，大概因为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没有现成的经验可以参照吧！一步步来吧！不过，大哥，你那千头猪场的目标已经记录在案，我爸的意思是咱们建千头猪场是最低目标，否则以后就没那么容易过关了。”
“啊？我就随口一说，也没想一定要弄多大啊！具体建多大不是还要看你们研究么？”
小四听着都感觉心累，这以后吹牛还真得上税了？
“褚叔，还有别的消息么？建企业的事情。”
“珵美，之前我咨询了一下，私营企业是注册不了的，国家还没有这方面的政策出台。现在只有挂靠集体企业，否则没有经营资格。挂靠的话对方并不参与经营管理，我们每年上交一部分管理费就行，还可以享受集体企业的一些优惠政策。”
小四翘了翘嘴角，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至于广交会的事情，我们省还没有企业参加过，而外经贸部只允许国营企业报名参加，我们即使挂靠了集体企业也没有参加的资格。”
小四揉了揉脸颊，不发一言。
“珵美，你怎么没精打采的。生病了吗？”说着伸出手摸了摸小四的额头。
“褚叔，我没事。我是觉得干点事情困难重重，阻力重重，私营企业真是太难了，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珵美，这就灰心丧气了？你看看我，也曾经被打击的天昏地暗，以为梦想破灭，失去了一切。现在我不这样想了，一时的挫折不算什么，只要不改初心，以后还有更精彩的在等着我。所以——哦！我总是忽略你的年龄，真难为你了，珵美。”
堂屋安静下来，暂时都失去了说话的欲望。
小四仿佛突然失去的动力，他知道以后的发展轨迹，虽然不曾有资格参与到以后一系列大事件中去，但那些事件他是知晓的。自己的目标就是这些么？小四在想。
他现在有些说不清楚，失去了未知性，从而磨灭了对未来的新鲜感吗？有一部分，但肯定不全是这个原因。
“儿子，想那么多干什么，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我和你爸有时候做梦都会笑醒，不敢相信咱们家是现在这样。你还小，有什么事慢慢干就是，不要想太多，经常皱着眉头干什么。儿子，要不咱们别干了。反正这些钱也够花了。”
悚然一惊！小四知道，自己这是动摇军心了。再看向褚长，果然！褚长脸色有些凝滞。
小四立刻展颜一笑，“阿妈，我没事。褚叔，现在是有点困难，我也是在考虑以后该怎么走。我的计划是咱们不挂靠，我不想以后因为这个扯皮，从而丧失掉主动权，甚至出现最坏的情况——丢掉自己为之奋斗的企业，这也是我们的事业，寄托着我们的理想，不能有一丝闪失。褚叔，你觉得呢？”
“珵美，我认可你的观点，那你打算怎么做？”
“褚叔，我考虑成为农业专业户，你了解这个名称吗？等以后有政策了再成立公司。”
“我知道，我咨询的时候把相关的政策简单做了一个了解。但我是商品粮户口，参加不了你这个专业户。”
“褚叔，我知道你参加不了。我想我们私下立一个合同，还按八二比例出资，等以后转成公司再具体体现。你看呢？”
“这没问题！跟卖地笼一样，不用立合同。”
“不行，以后有规定的都按规定来，没规定的咱们自己商量拟定，不清不楚的也不利于发展。”
褚长听小四这样说终于不再坚持。
“珵美，农大那边我也联系了，他们都挺感兴趣的，先过来两个搞猪场规划的，过几天我就去省城接他们。”
“太好了！哎，褚叔，你刚才为什么不先说好消息？”
“哈哈！刚才你不是没先问这个啊。再告诉你一件好消息，通电灯和电话的事我也联系了，随时都可以安装。”
“褚叔，这个我得跟你说一下，猪场规划完成后你和阿爸去县里找方副书记聊聊，有县里支持建材方面就不用为难了，到时候电灯电话的事情再一起说一下，把猪场、饲料厂的容量都预留出来，如果电力局那边跟不上进度，你在一边催催就行。”
“嗯！你这样计划更周到一些。”
……
